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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函」是利用地層中的沉積岩雕鑿而成,與其下的神獸合為一體,表面上分佈著無數條裂痕,又被枯籐蒼苔覆蓋,呈現出陰鬱的深綠色,眾人站在原位,也僅能從固定角度窺探到它的一個局部,驚異且神秘的感覺油然而生。

「二學生」把眼鏡片上的濕氣抹掉,瞪大了眼睛仔細觀瞧,怔怔地道:「這就是楚幽王的盒子了?」

司馬灰同樣感到驚奇,那石函顯然中空,內部可以容物,但世上哪有這麼大的「盒子」,這又不像是放置屍體的「石槨」。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在洞穴中看過的壁畫,那些兩千年前留下的古老壁畫中,經常出現一種體如黿龍的異獸,有頭無面,在混沌中手捧燈燭,背上壓著輪

盤形狀的器物,形態近似負碑的「贔屭」,可能就與這石函下的異獸完全一樣,只是沒想到竟有如此巨大。

勝香鄰道:「古代有『函載』之說,在混沌中爬行的怪物叫『載』,它身上的盒子是『函』」。

羅大舌頭等人不解其意:「宰什麼東西?宰人還是宰牛?」

勝香鄰說:是載重卡車的「載」,它只是一個並不存在的怪物,或者說是種神獸,其形狀近乎黿龍,背負天地萬物,運行古往今來,以現在的觀點來看,載代表了古人對時間的理解,一載代表一年。

古代祟信鬼神,認為時間只會向前不停的流逝,卻不能倒退,是因為有個怪物馱著天地乾坤,在混沌中不停向前爬行,所以過去的時間就永遠過去了。

二學生若有所悟:「以都經常聽到千年萬載之類的話,但司空見慣了,反倒沒有仔細想過.原來還有這種典故在內……」

司馬灰尋思「載」這種怪物從不存在於世,那只是古人的想像,但其象徵了運行萬物的未知力量,由它背負的「石函」上雕滿了鬼怪圖案,又壓在這個通著陰山地脈洞穴之下,所以一定非常重要,「楚幽王的盒子」或許也在這裡了。

高思揚問司馬灰:「考古隊要找地底的天匭,與這陰氣森森的石函有什麼相幹?」

司馬灰眼下還無法預知「石函」中有些什麼,只能暫且認為這裡面隱匿著繼續深入地底的途徑。當即讓二學生收集龍髓,都裝到以前放鬆油的罐子裡,作為火把的補充燃料,隨後利用密集的枯籐樹根作為掩護,摸到附近的函壁邊緣。

司馬灰推測洞底的「樹形銅燈」不止一處,但行動範圍畢竟有限,也無法全部點燃,眾人僅有「獵槍、火把、羅盤」之類的基本裝備,可是在殘酷複雜條件惡劣的地下洞穴中,卻比那些容易出現故障的先進器械更為實用,此時又有石壁作為依托,也就不必懼怕水中有飛魚突然襲來。不過這巖壁下的水面中卻靜得出奇,司馬灰跟在隊伍末尾,心裡正感到有些蹊蹺,忽覺身後惡風不善,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身後猛然一緊,霎時間雙足離地,竟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拖到了半空。

司馬灰知道洞底有許多被困住的掠食生物,不管遇上的究竟是個什麼,憑它能將活人攫上半空的力氣,這東西的個頭也小不了,幸好有背包擋了一下,但被它拖走了別想活命。這時雖是猝然受制,可司馬灰臨危不亂,眼見回身不得,翻轉手中所持的槍支向後射擊,也不知有沒有命中目標,就覺抓住他背包的東西厲聲尖叫,聲如龍吟,顯是受驚不小。

司馬灰未及扳動手柄給「1887型霰彈槍」上彈,身體便忽地一沉,已從高處跌落下來,他急忙雙手抱頭,兩肘夾住膝蓋,以防摔斷了筋骨,這會摔和不會摔的人區別就在於此,他落地後就勢打個滾翻身而起,除了皮肉疼痛也沒受什麼重傷。

由於事發極為突然,其餘幾人聽到槍響才察覺到情況不對,這石函下都是樹形銅燈的照明範圍,就見有隻蜥蜴般的東西在面前倏然掠過,此物半米多長,龍趾鳥喙,翼窄尾長,滑翔之際悄無聲息,眨眼間就已沒入黑暗。

眾人大驚失色,立即將司馬灰拽到函壁下,「二學生」又多點了兩根火把以防有變。

司馬灰疼得不住咧嘴,看到自己背包上的帆布被撕豁了幾條口子,也不禁心有餘悸,自己翻出膠帶,在背包上貼了塊補丁。

高思揚道:「這東西神出鬼沒,實在令人難以防備,它好像是某種猛禽?」

二學生給高思揚分析道:「從技術上說……這東西翼窄尾長,並不能真正的飛行,只是借助奔走俯衝之力滑翔而已,它趾爪強勁,應該可以在陡峭垂直的洞壁間攀援,所以不能稱之為飛禽。」

羅大舌頭道:「我看多半是喜馬拉雅山雪鶩,聽說那東西能把犛牛抓到天上去!」

勝香鄰說:「這裡可是鄂西深山腹地,距離喜馬拉雅有多遠?再說地下洞穴裡怎麼會有棲息在雪線上的生物?」

司馬灰接過一根火把說:「二學生講的還算靠譜,此物半龍半鳥,可能是古翼鳥之類的分支,來去無聲是因為其骨骼中空,它常年居於地下,雙眼已經退化,因此不懼火光。這附近沒有一處安全,隨時隨地都會有危險和意外出現,咱們還是先找條道路進到石函裡再說。」

眾人不敢托大,順著牆根向前搜尋,可那石壁上裂痕雖多,卻都非常狹窄,能鑽進人的地方也全是死路,直摸索到「樹形銅燈」光照不及之處,發覺石壁向內凹陷。

司馬灰高舉火把觀望,就見石函在此出現一個窟窿,外部是隆起的浮雕,看輪廓似乎是張獸面,嘴部就是那大得嚇人的洞口,直接穿過了厚重的函壁,但走勢並不規則,而且黑咕隆咚的很是深邃,就像曾有蛟龍一頭撞去,巖壁被它撞開一個大窟隆,可是卻再沒見蛟龍從裡邊鑽出來,兩壁雕有無數似龍似虎的走獸之形,都比常人高出半截,在火光映照下顯出神秘的陰影。

司馬灰讓羅大舌頭持槍斷後,隨即投石問路,看裡面靜悄悄地沒有什麼動靜,便當先鑽進「石函」上的洞口,其餘幾人陸續跟進,函壁間那些古老的痕跡,並沒有被漫長的歲月甄滅,卻又是歷史記載上缺失的一個環節,處處都透著幽暗詭秘之感,那冷嗖嗖的陰風從巖洞深處吹出來,也令人心縮膽寒。

眾人不知深淺,進來之後不由得放緩了腳步。司馬灰用獵刀剝去牆上的苔痕,見那些石雕除了兇禽猛獸一類的精怪,更多的則是巫幽王祭祀鬼神之舉,旁邊還刻著些鳥跡古篆。他手中雖有破解夏朝龍印的密碼本,但對春秋戰國時期的古篆卻一字不識,也沒耐煩仔細辨認,只是看這洞穴無遮無攔地直通石函內部,不免有些意外,這座負於「載」上的大石函,可以說是巫楚秘密的核心所在,其中必定有許多不曾出世的重寶,怎會讓人如此輕而易舉的進去?莫非這石函裡有什麼陷阱?

二學生想起楚幽王引活人殉葬之事,提醒眾人:「這石函裡面會不會有機關?萬一觸到機括,就會有斷龍石放下,把大夥全給活埋在裡頭!」

勝香鄰說:「這裡封閉在陰峪海下兩千多年,即便有斷龍石之類的機關也早該失效了,可是楚人歷來相信鬼神之力,據傳秦兵南下攻楚,一度大破楚軍,楚王也只是馬嵬嶺雕刻大量石俑,想將陣亡的將士從陰間召回抵禦強秦,所以比起機關埋伏,大夥應該多提防別的東西。」

二學生奇道:「什麼是……別的東西?難道真有千年不散的陰魂?」他倒不怎麼怕鬼,畢竟無從證實,只是對司馬灰提到的事情感到無比好奇,古往今來有無數考古學家、地質學家,乃至研究神秘主義的組織,都較盡腦汁想要探求其中的真相,似乎都對它無可奈何,一批又一批探險者被那些充滿死亡氣息的謎團所吸引,卻始終沒人能夠觸及它的秘密,而人類又是一種天性好奇的生物,越是難以理解的未知事物,就越想弄個明白。如今這支「考古隊」,成員包括兩個參加過緬共遊擊隊的亡命徒,一名測繪分隊的技術員,一名軍醫學院的學員,還有他這個林場知青,有機會接近那個永遠不可能到達的地方嗎?

司馬灰見二學生心神不甯,就說:「用不著想太多,你只當自己脖子上扛的是個丸子,那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這函壁厚得會使人誤認為裡面沒有空間,說著話行到一處,兩邊各有一根石柱,分別刻有鳥面人身的鎮鬼神靈,充滿了濃重的巫楚色彩,再往深處則是一片黑漆開闊的空間。

司馬灰打手勢示意眾人停下,他向前舉火照視,只見石柱下有幾具頭戴青銅面罩的古屍,高冠博袍覆滿了塵土,說是古屍可能也僅剩殘骸了,但怪異的青銅面具上圓目內凹,眼珠鼓突,唇部薄而微張,還留有口縫,使人感覺它們會突然站起身來,揭掉面具,用誰都聽不懂的語言,講述一些生者難以想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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