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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國土面積廣大,但它遠離世界上最主要的三個經濟文化體系,所以在世人眼中總顯得有些冷酷與遙遠。等司馬灰進到這座結構複雜的「中心測站」內部,更覺唯有「神秘莫測」四字才能形容,他也知道蘇聯人通過「羅布泊望遠鏡」窺探到地心深處的秘密,就是解開「綠色墳墓」全部謎團的關鍵,越接近這些真相就越危險。

羅大舌頭對司馬灰說:「你用不著想得那麼複雜,咱也不是沒經歷過中蘇友好時期,那時候處處向蘇聯學習,比如蘇聯歌曲、電影、文學作品之類,全都沒少接觸,我爹在哈爾賓還摟著蘇聯娘們兒跳過舞呢,那俄國話說得嘀哩嘟嚕的……」

司馬灰道:「就別提你爹那段腐敗墮落的光榮歷史了,大夥先看看這間大屋子裡有儀器設備還能不用。」說罷帶人四處察看,發現各種物探測繪儀器上都是積灰,雜亂的圖紙表格,擺在地上堆得比人還高。

勝香鄰從中找了幾份主體測繪圖拍下照片,其餘三人則是一張都看不明白,他們也區別不出哪些圖紙有價值,一圈圈密集的等深線和極化率數據,看起來非常相似,簡直比「天書」還要難懂。

司馬灰問勝香鄰:「你能不能從這些鬼畫符似的圖紙中,看出蘇聯人在地底發現了什麼東西?」

勝香鄰道:「這裡只有大量原始極化率數據。需要翻拍成照片帶回去,然後用儀器進行分析才能得出結果。」

司馬灰略一思索,就說:「看來沒有能夠正常使用的儀器,即使咱們身在羅布泊望遠鏡內部,也等於是睜眼瞎。那就不要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圖紙了,咱得先找些直觀線索。」他當下提起「電石燈」沿途照明,率先走進廊道,從厚重的水泥牆壁下轉過去,便是地圖上標注的「貯物室」。

羅大舌頭和通訊班長劉江河上前推開鐵門,見裡面堆積了幾十個木箱,「煤炭森林」中甚是幹燥陰冷,也不存在地底生物,用不著提防蟲吃鼠啃,所以並沒有常見的防潮劑,木箱體積與農村土炕上擺放的躺櫃相似,側面都印著相同的俄文標記「Вокруг Пролетариивсехстран,Соединяйтесъ!」

羅大舌頭剛還自稱非常熟悉俄國文學。一看俄文就傻眼了,單獨分開來還能識得多半,連起來就一個也不認識了,但見貨箱上的標識全然相同,便估計裡面裝的都是同一種東西。

勝香鄰說:「這是一段很常見的俄文,意思是——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頂部是望遠鏡的縮寫。標有不同編號,可能是專供羅布泊望遠鏡探測計劃使用的特殊物資。」

羅大舌頭還有些不信。上前撬開一個木箱,果然都是「鯊魚鰓式防化呼吸器」,可能是蘇方提供給聯合考察隊,用以應付地底惡劣的環境。

司馬灰心想:「這東西要是真管用。從測站進入極淵的中蘇聯合考察隊,也不會全部失蹤了。」但是有備無患,就是讓眾人都在背包裡裝上一個,他們都接受過「三防訓練」,使用這類裝備自是不在話下。

羅大舌頭又接連撬開幾口木箱,除了少量各類化學藥品,其中大多數都是荒漠行軍配備的壓縮餅幹和罐頭,以及整整兩箱瓶裝「沃特加」,甚至還有黑色的奶油巧克力、重嘴ABPOPA香煙。

司馬灰心說:「這回可真發了。」他讓眾人就地休息十五分鐘,先吃些東西,然後盡可能多往背包裡裝些乾糧,食物和水要分開攜帶。司馬灰又看通訊班長劉江河還背著那部損壞的光學無線電,就命其扔掉電台,在貯物室內找了個用於攜帶大塊巖心樣本的苫布袋子,都裝滿了食物背上。探險隊將繼續向地底深處進發,通過電磁波與後方取得聯絡的希望十分渺茫,與其帶著這個累贅,還不如多帶些乾糧,關鍵時刻全指著它們維持生命了。

通訊班長劉江河還有些不情願:「我的任務就是負責無線電通訊,要是連電台都沒了,我還能做些什麼?」但他也明白司馬灰所言都是實情,只好依命行事。

司馬灰嚼了些壓縮餅幹,覺得這「地底測站」中寒意透骨,就同羅大舌頭各自打開一瓶「沃特加」,二人舉瓶碰了一碰,又按著蘇聯電影裡痛飲烈酒時必說的台詞道:「達斯特羅維亞!」,意思是「為了健康」,隨後仰起頭來「咕咚咚」灌下兩口,但覺一股熱辣戳透心肺。

羅大舌頭讚道:「嗬,要想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生活,確實離不開這玩意兒。」他說著話把重嘴香煙打開,抽出一支來點上,剛深吸了一口,忙吐唾沫,呸道:「這蘇聯煙怎麼一股子臭墨水的味道,以我羅大舌有對國際著名煙草品牌的鑒別能力來判斷,它比英國的紅牌香煙可差遠了。」

司馬灰也試了試,覺得確實不怎麼樣,據說蘇聯領導集團都抽英國的「金磅」香煙,可能他們那邊生產的煙草就這質量,不過五十年代巧克力和魚子醬之類,也應該屬於奢侈品範疇,但你瞧瞧人家提供給聯合考察隊的物資,說明蘇聯對待知識分子的條件確實優厚。

這時司馬灰讓勝香鄰喝了幾口烈酒禦寒,又見通訊班長劉江河只就著冷水吃乾糧,既不飲酒也不吸煙,就說:「你也喝點壯壯膽子。」劉江河面露難色:「咱部隊上有紀律,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能喝酒。」司馬灰說:「天高皇帝遠的哪有什麼紀律,如果寒氣跑到骨頭裡去,就會落下病根。你將來就算娶上了老婆,也生不了娃。」劉江河架不住躥叨,接過來喝了一口,頓時嗆得連聲咳嗽,臉紅脖子粗。司馬灰道:「沒事,習慣就好了。」說完掐滅了煙頭,起身去察看那部「功勳型地下供電機」。

四人關閉了貯物室,來到東側的供電房。打開礦燈檢查這部巨大的機械設備,那一條條通往地底的電纜都有胳膊粗細。

司馬灰說:「得想辦法給這座地底測站恢複供電,要不然減壓艙和很多儀器設備都不能正常使用。」

勝香鄰問司馬灰:「你還懂得維修機械設備?」

司馬灰說:「殺雞焉用牛刀,當初帶我們去緬甸的夏鐵東,在文革之前是軍工學院的高材生,羅大舌頭曾跟他學過不少技術,汽車坦克都能修。而且這種蘇聯產的功勳型供電機,也是個很老的型號了,國內在五十年代初期大量引進。好多工廠現在都還在用,如果故障不嚴重,他應該能夠應付。」

羅大舌頭看了看說:「這事包我身上了,蘇聯機械大都是以戰時狀態為標準進行生產設計,這家夥老抗造了。」於是找來工具上前搗鼓了一陣,「功勳型地下供電機」就發出巨大的嗡鳴聲,設備開始運轉了起來。但牆壁上帶有護網的照明燈只閃了幾閃,又「嘣」的一聲同時熄滅。四周再次變得一團漆黑。他可奈何的對司馬灰說:「機器設備雖然沒有大的故障,但停機十多年,又沒經過保養維護,所以滿身都是零碎毛病。想讓它重新向地底正常供電,至少需要兩三個鐘頭。」司馬灰掏出表來看了看時間,問羅大舌頭:「你有把握嗎?」羅大舌頭說:「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鼓搗不好至少也能保證鼓搗不壞。」

司馬灰知道羅大舌頭在這說的話,你得站八裡地以外聽去,但恢複地底測站的供電能為下一步行動提供有利條件,不管是否能夠成功,都應該盡力一試。司馬灰讓其餘三人留下來維修供電機,他要利用這段時間偵察其餘兩層。勝香鄰說:「讓通訊班長留下幫忙就行了,我跟著你一同下去,遇到意外也好有個照應。」

司馬灰對「中心測站」裡的各種物探設備並不熟悉,就答應帶勝香鄰同往。二人稍作整頓,從中央管道的螺旋鐵梯直接下到底層,這裡的空氣更加陰冷,水泥箱梁的牆根都掛著白霜。

司馬灰用礦燈照向周圍,看最深處也是個直徑近百米的鑽井,不過已加了艙蓋,兩廂都是大得異乎尋常的蓄水池,深可百米,有台階可以通到最深處,但那裡面一滴水也沒有,反倒是有三條巨型鋼樑橫跨頭頂。

司馬灰識得那是啟重用的「天車」,看來「地下蓄水池」並不是用於積水,而是想通過鑽井向上吊起某種重型設備,處處透著詭秘古怪,實在想不出這倆封閉式的大水泥槽子裡能裝什麼。

勝香鄰對司馬灰說:「1958年那支中蘇聯合考察隊,就是通過這座鑽井艙門下到更深的區域,然後全部失蹤了,咱們應當盡量收集蘇聯專家留下的情報,作為參考,以免重蹈前人覆撤。」

司馬灰曾聽宋地球講,「極淵」其實就是地殼與地幔之間的一個空洞,只有蘇聯人使用的「深空透視」法,才能探明其內部結構,可進去的考察隊還是全軍覆沒了,也許從測繪儀器上反映出來的信息,與裡面的實際情況並不一緻,最多只能相信一半。他見四周也看不出什麼名堂,就同勝香鄰回到中層,對照地圖上的標注,找到了那處雙層牆壁的房間,才發現這裡有一座雙層密封艙,通風口都在地下,並有四個虛掩的保險櫃,裡面早已是空空如也,大概曾是用來存放蘇聯專家團的重要檔案,地面還有許多焚燒圖紙留下的痕跡,顯然是撤離時匆忙銷毀的資料,桌上則是一部連接白色線路的「AΦ53型磁石電話機」。

這種便攜式軍用磁石電話機,可架設「20000延長米」的線路,非常適合在地底建立直接聯絡,似乎是出於保密原因,整個地底測站中,只有這一部白色線路的電話機,其餘探測用磁石電話線皆為黑色,它又出現在保險艙中,其特殊性不言而喻。

司馬灰和勝香鄰都顯得有些驚詫,這部白色線路的「AΦ53型磁石電話機」,多半與宋地球提到的事情有關,中心測站已直通「地底極淵」,所以極淵應該也屬於「羅布泊望遠鏡」最深層的一部分,宋地球臨終前留下最後一段重要信息,是讓司馬灰等人設法搖通一部「AΦ53型磁石電話機」,這樣才能進入「羅布泊望遠鏡」,但電話接通後,無論對方說出什麼,都千萬不能相信。可現在完全不清楚,這條「20000延長米」的白色線路究竟會通向什麼所在?它顯然是為了建立點對點直接通話而設置,可另一個點是地面?還是更深的地底?

勝香鄰轉頭望向司馬灰,顯然是等他來做決定。

司馬灰說:「打還是不打?這是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不過要是不將電話機接通,就永遠不會知道老宋那些話有什麼意義,我看這種磁石電話機應該不是啟爆裝置,咱也甭瞻前顧後的存有顧慮,說不定它還根本接不出去呢。」

勝香鄰同意司馬灰的判斷,就上前拿起聽筒搖動手柄。

司馬灰看她神色,就知磁石電話機已經接通了。勝香鄰剛說:「喂……你是……」可一聽對方的聲音,她臉色突變,似乎被嚇得不輕,額上都滲出了冷汗,立刻放下聽筒將通話切斷。司馬灰見狀忙問:「對方是誰?」勝香鄰驚魂未定,搖頭道:「不可能……」司馬灰心念動如閃電,只看勝香鄰的反應,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出現在這部用白色線路電話機的另一端是「宋選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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