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四眼不知道我倆在商量暗算他的事情,興高采烈地跑了上來。他說:「實在沒辦法跟王家人待在一塊兒,喘不上氣。你們這是去哪裡?我聽林芳說山頂上有一處墓地是安葬克瑞莫巫醫的地方,我還沒有見過現實生活中的古墓是什麼樣子的,你們有沒有興趣一起上去瞧瞧?」

  我心說你這可問對人了,咱們這幾個人裡,還真的就屬我和胖子對古墓最有興趣,不過我們計劃裡可沒有你小子。我雖然跟胖子半開玩笑地說,如果秦四眼礙事就把他敲暈了,可這畢竟只是玩笑話,人家好歹在美國的時候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及時開車載著我們逃進了華人商會,我們哥兒倆現在可能已經被關進美國大牢吃牢飯了。哪裡還有機會站在這裡領略亞馬孫叢裡壯麗的景色。所以,該帶著他的地方還是要帶,反正大家都是本著學習參觀的態度去考察一下克瑞莫巫醫墓,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最重要的是,我對印第安人的文化並不熟悉,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有一個秦四眼跟著我們,必要的時候說不定還能為我們客串一把講解員。


  我打定了主意,就對秦四眼說:「既然四眼你對巫醫墓感興趣,那咱們就捨命陪君子,壯起膽子跟著你上去看一看,見識一下洋人的墓穴。」


  秦四眼並不知道我和胖子的老本行,他頗為正經地推了推眼鏡說:「沒問題,你們跟著我走。如果發生什麼特殊情況,不要害怕。聽說有些屍體死後會化作殭屍傷人,到時候一切聽我指揮。在這方面,我比你們有經驗。」


  胖子和我都很好奇,秦四眼口中一本正經的經驗是怎麼回事,就問他:「怎麼,你遇到過大粽子?」


  秦四眼一邊往山上爬一邊靦腆地說:「算不上什麼大粽子。我在檢察院實習的時候,曾經處理過一起殭屍傷人的案件。被咬的人堅持稱攻擊他的是一具屍體。當時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證詞,受害人又希望當地政府負責他的損失。我被指派處理這樁案件的時候,在當地警察局的停屍房見到了受害人口中描述的殭屍。這具屍體,是受害人在開墾農田時從地裡挖上來的。據他自己的描述,剛挖出來的時候,屍體身上的皮膚毛髮完好無損,他一度以為有人被謀殺,然後棄屍在田地裡。但是,屍體的衣物又不像是近代裝束。受害人知道自己挖到的是一具歷史悠久的屍體,於是準備打電話報警,就在他站起來的瞬間,那具屍體忽然直挺挺地站了起來,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在受害人手邊有鐵鍬,於是他一鍬拍斷了咬住自己的殭屍脖子,然後急忙跑回家報了案。等到警察趕到的時候,那具屍體已經化成了乾癟的骨頭架。」


  我一直以為殭屍這種東西只有我們中國才有,沒想到遠在太平洋對岸的美國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就趕忙問他:「那後來呢?你見到的那具殭屍是什麼樣子的?還能撲人嗎?」


  秦四眼搖搖頭:「都成了散了架的骷髏,拿什麼傷人。我核對了受害人身上的牙印,與古屍的牙齒特徵基本吻合,但是警方以超自然事件為借口,推翻了我的證明,這個案子最後不了了之。只是聽說受害人在案發幾周之後突發性精神崩潰,咬死了農場裡所有的動物,他的鄰居報了警,那傢伙又因為襲警被當場槍斃,據說中槍之後他依然能夠直立行走,流出來的血都是凝固的,最後警方不得不連續射擊,直到把他的頭徹底打爛了,這才結束了這恐怕的一幕。」


  他見我一直默不作聲,以為我是被他描述的殭屍故事嚇壞了,又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安慰我說:「其實後來的事情都是道聽途說,當不得真。反正咱們馬上就要到山頂了,是不是真有殭屍這個東西,剛好可以親眼見證一下。」


  我心想哥兒們見過的大粽子比你吃過的米粽子都多。馬裡克巢穴地形特殊,氣候濕潤,屍體埋在這裡只會迅速腐爛屍解,根本來不及變成殭屍。要不是為了陪胖子來過過乾癮,祭奠一下我們逝去的青春,我才懶得爬上來看那些噁心的腐屍。


  馬裡克巢穴的實際海拔,並沒有看上去那麼高,畢竟是沖積扇平原地帶上的小山丘,再高也頂不了天。到達峰頂之後,根本就耗費不了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克瑞莫人的巫醫墓,倒不是說我們的運氣有多好,而是在我看來,野人的概念裡根本就沒有風水一說,快到峰頂的時候,地上已經到處都是死人骨頭,有些地方根本沒辦法落腳,我們只好一邊喊著」借過」一邊硬踩過去。腳底下」嘎巴」"嘎巴」地亂響,踩得我頭皮忍不住發麻:這裡到底是巫醫墓還是亂墳崗,怎麼到處都是被隨意丟棄的人骨?


  秦四眼一直走在最前面,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當律師這麼久,什麼樣的屍體沒見過,眼前這些骨頭看起來要清爽許多。到達峰頂之後一座向下延伸的石窟赫然佔據了我們三人的視線。根據林芳的描述石窟下面應該就是歷代莫瑞克巫醫圓寂的葬洞。我探頭向下望去,只看見洞口堆砌的亂石,再往深處能看見的就只有一片漆黑。我撿起一顆石子丟了下去,很快就有回音響起,這說明洞窟不深,裡面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


  胖子對此行有準備,他從馬甲包裡抽出了繩索,自顧自地找了一塊堅固的岩石綁了上去,然後又掏出手電,別在了衣服口袋上。秦四眼見他動作如此熟練,好奇地問我:「王胖以前是幹什麼工作的?」


  為了掩飾尷尬,我一邊給自己腰眼上栓繩子,一邊給秦四眼解釋說:「我們以前在礦場工作,中國山西你知道吧?那裡有許許多多的小煤礦,和這個洞窟很像。」


  秦四眼點點頭,學著我們的樣子,把自己捆了起來。臨下洞之前我對秦四眼說:「一會兒要是情況不對,你就割斷繩子,自己跑,千萬別回頭。我們兩個有豐富的地下逃生經驗,你要是留下來,只會拖我們後腿。到時候大家憋死在一個洞裡,那可不好看。」


  胖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我們都準備完畢,招呼了一聲,第一個爬下洞去。我和秦四眼跟在他後面慢慢地踏入了傳說中的巫醫墓葬窟。


  和我事先預計的一樣,這個石窟並非人工開鑿,而是先天形成的地質窟,克瑞莫巫醫選擇這裡作為自己的殉葬坑,可能因為馬裡克巢穴是附近唯一的山丘,在他們看起來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認為在這裡可以與天國裡的神明達到溝通。Shirley楊曾經告訴過我,在印第安人的生死觀念裡,死亡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他們並不害怕死亡,他們對死後的世界有一番自己的描述,認為靈魂脫離肉體之後的生命才是永恆的。我說既然這樣,印加帝國為什麼還會流傳關於青春泉的傳說,返老還童本身就是對死亡的一種抗拒。Shirley楊聳了聳肩膀說既然它存在就說明有它存在的理由,我們再怎麼妄加推測也不能知道前人到底經歷過什麼,但是也正因為這樣,考古學的重要性才真正體現了出來。


  通往巫醫葬窟的入口十分狹窄,幾乎成九十度垂直。粗糙的四壁上沒有人工打磨的痕跡,好在距離並不十分長,我們用手掌和膝蓋一路往下爬行,半個小時後終於抵達了洞底。


  洞窟底部是一個橢圓形的密閉空間,大概一百平方米左右的面積。因為長期通風的原因,空氣質量也算差強人意。胖子一落地,就從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掛在脖子上,我看見之後差點兒沒笑出聲來,我問他:「你不是說這玩意兒已經丟進日本海裡,怎麼現在又掛上了?」


  胖子捂著摸金符解釋說:「一丟進去我就後悔了,跳船撈了老半天才找回來的。它現在就是一個裝飾物,平安符。跟和尚掛的佛珠,神甫掛的十字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不具備任何職業屬性。」


  秦四眼一直跟在我們身後,這位大律師雖然聲稱見過稀奇古怪的屍體,可下地跑現場的活畢竟是頭一遭,他攀著纜繩一點一點地滑了下來,鼻子上的眼鏡有好幾次都險些掉了下來,弄得他手忙腳亂,十分狼狽。這洞口到底部的距離雖然不是很遠,但萬一他摔下來,那也不是說笑的,折了胳膊崴了腳最後吃苦頭的還是我和胖子。我解下腰間的繩索,站在洞口,一手托著他的腳,一手扶住他的腰,將纜繩一點一點地收了回來。秦四眼下來之後先是蹲在地上喘了一陣子,然後解開繩索說:「下來一趟可真不容易,看你們兩個這麼輕鬆,想必當年在煤礦裡干了有一段日子吧?」


  我尷尬地笑了笑,這時胖子已經走到石窟的盡頭,他高舉手電,像是為了讓我看得更清楚一點兒,大喊道:「老胡,快來看這邊,滿洞的粽子。」


  我一開始還有點兒懷疑洞裡有粽子的說法,因為雨林地區高溫濕潤,屍體十分容易腐爛。也正是因為這樣古代印加人才會不遠千里將屍體運到極寒的安第斯地區實施安葬。難道在馬裡克巢穴有什麼特殊的氣候地理條件,能夠使巫醫們的屍體保存完好?


  我順著胖子指示的位置一看,在橢圓形葬窟的角落裡,排列著無數用印加駝毯包裹起來的柱狀物體,如同一個巨大的蟲繭。根據繭的形狀和大小來看,裡面包裹的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克瑞莫巫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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