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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思揚見天上只有滿天濃厚的烏雲,路上也是空蕩蕩的別無動靜,附近都是荒郊野地,沒發現有任何反常跡象,奇道:「哪有什麼東西?」

羅大舌頭對司馬灰說:「那邊只有火葬場了,這深更半夜的,你別一驚一乍自己嚇唬自己。」

司馬灰搖了搖頭,他自己也不知為何會有這種異樣的感覺,只好說:「我是指暴雨快要來了,咱們得趕緊往回走。」

羅大舌頭說:「早知道這麼遠,就借輛自行車了,這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趕上大雨還不全給淋成落湯雞了。」

高思揚對司馬灰說道:「你剛才說有東西從後邊接近,可真把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這路上......」

司馬灰卻似對高思揚的話充耳不聞,又停下腳步從身後看,仍是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羅大舌頭看到後面空無一物,這天氣悶得連一絲兒涼風都沒有,路上除了這三個人連隻野貓都沒有,又哪有什麼東西會從後面跟過來?不免責怪司馬灰疑神疑鬼,不過想想也是,這輩子就沒過過幾天安穩日子,現在這樣倒覺得不習慣。

司馬灰心想也是,即便沒有風吹草動,這荒郊野外難免會有野鼠之類的活物,可能是腦子裡這根弦繃得太緊了,就跟高思揚和羅大舌頭商量,剛才光顧著談事也沒吃飽,打算回去下點麵條當夜宵。

羅大舌頭邊取出帶來的手電筒照路邊說:「大熱的天吃什麼麵條,要吃也該吃朝鮮冷面。據說城裡有個延吉餐廳,連金日成同志訪華都去那裡吃冷面,口味非常地道,天氣熱的時候吃上一碗拌了辣椒帶著冰茬兒得冷面,再喝點涼啤酒......」

正說著話呢,前邊路上出現了一條禿尾巴野狗,全身賴皮瘦得皮包骨頭了,但兩眼冒著兇光,跟三個人相對走來。

司馬灰等人自然不會懼怕荒郊的野狗,本著狗不犯人人不犯狗的原則,跟那條禿尾巴狗各走半邊道路,倒也相安無事。

有條野狗從身邊經過,在郊區是很常見的事,不過司馬灰看到這條狗身上帶血,尋思這狗子大概是鑽到野地裡掏野鼠為生,在土窟窿裡蹭掉了皮,身上才有血跡,也沒怎麼往心裡去,可這時忽又感到身後像有什麼東西在接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剛從身邊經過的禿尾巴狗沒了蹤影。

司馬灰拿過羅大舌頭手中的電筒照向身後,土路穿過大片荒地,雖是陰雲密佈,沒有路燈,但也不是絕對意義上的漆黑一片,地勢平坦空曠,一眼望出去,也沒有蒿草和土洞,那禿尾巴狗剛才從身邊經過,才不過幾秒鐘的事,怎麼會突然消失了?

其餘兩人同樣覺得事情詭異,先前司馬灰髮覺有什麼東西在穿過雲層接近而來,是不是那個東西把走過去的野狗吞掉了,竟是無聲無息,那會是什麼東西?

三個人想到這兒頭皮子都有些發麻了,司馬灰將手電筒照向空中,卻是黑茫茫的不見一物。

羅大舌頭撿起一塊石子,用力向後投去,黑暗中也不知落到哪裡去了,路旁只有一塊孤零零的木製路牌,此外什麼都不存在。

司馬灰暗覺詫異:「這附近根本沒有土洞子,那條野狗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它總不可能變成空氣了?」又想:「莫非那野狗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只是沒有察覺到而已......」

高思揚見狀有些緊張,她對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說道:「別看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司馬灰感到情況反常,總覺得接下來一定會出什麼大事,危險正在迅速逼近,可又摸不著頭緒,只得加倍提防,招呼羅大舌頭不要逗留。

三人打著手電筒,在漆黑空曠的路上繼續往前走,忍不住說起剛才從身邊經過的野狗突然消失,這件事實在是格外詭異。

羅大舌頭問司馬灰:「這地面你是最熟的,以前有沒有聽說這裡發生過什麼怪事?反正走路閑得無聊,你給咱說道說道。」

司馬灰說:「據聞解放前這一帶全是荒草叢和蘆葦蕩子,原來是片行刑的法場。清朝以前處決人犯都在菜市口街心,有意讓百姓圍觀,以警人心。到民國和日偽佔領期間,才把刑場搬至此地,荒地裡有片大坑,所決之人除了奸佞兇犯,也不乏忠良義士和含冤受屈的好人,處決後凡是沒人收斂的死屍,便拿草蓆子一裹,兩頭紮上麻繩,直接拖過去踢進坑裡,任其腐爛發臭,屍骨被野狗烏鴉啃啄,景象慘不可言,所以一直都不太平,到了晚上就鬧鬼,比如有人從這兒經過,突然從天上掉下個死人腦袋,把過路的這位活活嚇癱了,那是有幾隻黑鴉在天上爭搶被砍掉的死人腦袋,恰好掉在了他的面前,類似的事很多,這還是能解釋的,至今解釋不了的也有不少,後來特意請看風水的來過相地,發現此地有座荒廢的古寺,寺中的七層寶塔,正處在幾條道路的交彙點,擋住了五路孤魂野鬼投胎的去路,所以這一帶常有兇魂徘徊,直到把那座塔拆了,路上稀奇古怪的事才逐漸變少了,解放後近乎絕跡。」

「不過六十年代初,從這兒挖出過一座貴妃墳,可能是元朝那時候的。很多棺材裡的貴妃,是生前得罪了太后,給活活釘在棺材裡悶死的,棺槨蓋子內側都是指甲抓撓出得痕跡。從那時起這條路又不太平了,夜裡很少有人敢走,因為據說你一個人在路上走,就會發覺身後有東西跟著你,甚至有隻女人的手在後面拽你,這時候即便被嚇死也千萬不能回頭,因為只要你一回頭......」

高思揚聽得毛素悚然,但還是有些好奇,深夜裡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身後會突然伸過一條冰涼白皙的女子手臂來,真是那貴妃所變的厲鬼在索命?為什麼不能回頭看?回過頭去看一眼會發生什麼事?

司馬灰說:「那可就沒人知道了,因為凡是看過身後那女鬼樣子的人,都在也沒機會對別人講述此事了。」

大雨來臨之前,荒郊野地中的天氣悶熱得出奇,可說起這些事情,卻讓人感到身上多了幾分寒意。

高思揚讓司馬灰別再說了,這黑燈瞎火的一路無人,已經足夠讓人提心吊膽了,早知就該走大路才對。

羅大舌頭不信這份邪,說道:「我看這種事多半是自己嚇唬自己,其實咱不就是遇到一條禿尾巴野狗嗎,怎麼話趕話又說到女鬼身上去了?那女鬼到底長什麼模樣我倒還真想瞧瞧,你們說她今天晚上會出來溜躂嗎?」

司馬灰說:「真有女鬼你還打算調戲人家是怎麼著?我覺得以前那些女鬼勾魂的志怪,並不只是為了嚇唬人,舊時女人要受封建禮儀約束,自小就都列女傳,講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行文字之禮前連姑娘的閨名都不能洩露,被人碰一下手都跟失了身一樣嚴重,結婚嫁人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古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可是到了講述女鬼的志怪野史中,女鬼們皆是無一例外主動勾引漢子,如同這條路上有貴妃亡魂化成厲鬼,陰魂不散在過路的身後伸著抓人一樣,那貴妃活著的時候敢這麼做嗎,皇上還不得把她五馬分屍了?她活著想做不敢做的事,只好死後變了鬼去做,所以我覺得這種志怪之說,實際上是表現了廣大婦女對封建禮教束縛的反抗,你們只聽得出其中驚悚香豔的成分,見解也未免太膚淺了。」

羅大舌頭說:「太可恨了,這兩邊的裡又讓你自己佔了,給別人留點發言的機會行不行?」

司馬灰感到這條路上不太對勁,肯定是有什麼東西跟在後面,剛才從路邊經過的野狗憑空失蹤,情況絕非尋常,就一邊說一遍留心著身後的動靜,說到後來自己都有些心虛了,擔心一回頭真會瞧見一個披頭散髮滿面帶血的女鬼,所以自己給自己找點借口壯膽。

後面一直沒有動靜,可說話的工夫,聽得腳步響動,從前面的路上迎面走過來一個人。

司馬灰心想:「說什麼來什麼,深夜在荒郊野外遇上條狗不奇怪,但除了我們怎麼還有人路過此地?看對方要去的方向,竟是要去火葬場,深更半夜活人有往那種地方去的嗎?」

念及此處,先自提高了警惕,隨著雙方距離拉近,看出那是個農民模樣的人,打扮樸素,手裡也提著電筒,就是郊區最普通的農民,白天人多的時候遇見,根本不會引起注意。

那農民行色匆匆,由對面接近三人,他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條路上遇到別人,不免向司馬灰等人多打量了幾眼。

司馬灰裝作問路,聲稱自己這幾個人白天跟著到火葬場送屍體,喝酒壯膽也喝多了,晚上要往回走卻沒車了,只好抄近道從這片荒野裡經過。

那農民聽罷信以為真,給三人指明方向,只要朝著有燈光的地方走就行了,他兄弟的老婆懷胎九個半月,今天晚上突然臨盆,可他兄弟還在田裡守夜,所以趕快過去送個信,說完就急急忙忙一溜小跑地走了。

司馬灰沒看出有什麼反常的地方,也就把提著的心放下,同另外兩人又往前走,他忽然想起路上有野狗出沒,那農民孤身一人行走容易出危險,想給那人提個醒,便回頭叫道:「老鄉,這道上有野狗,你最好撿根棍子防身......」可等到回過頭去,竟見身後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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