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此行並沒有攜帶方便掘土的鐵器,阿松從包裡翻出一柄寸把長的木刀說:「這是我平日裡割藥用的,挖土也湊合,只是不知道埋得深不深,畢竟是木料,怕取不了多深的土。」

  大金牙說東西藏得不深,肯定沒問題。然後就接過木刀哼哧哼哧地挖了起來。我問阿松,這木刀如何取藥。他笑道:「殭屍肉在我們這行叫做』肉草』,用一般的鐵器割取,會傷了藥性,金、銀、銅、鐵統統不行。所以採藥師傅會隨身配一柄木刀。一般採藥的木刀用的都是竹料,也有高檔貨,比如紅木、楠木都是有的。」


  我們正聊著,就聽大金牙忽然叫道」有了有了」,隨即從土裡捧出一個粗陶罐,敲開了一看,果然有兩張字據。一張是買玉、賣玉的收據,一張是賣家的聯繫方式。我看了看收據,居然還是一張正規發票。四眼接過兩張字據仔細辨認了一下,說格式沒問題,都是有效證據。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大金牙更是雀躍,心頭包袱丟了大半,人也精神起來,說這就帶我們去看那具怪屍。


  墳頭村一共巴掌大的地方,從村頭到村尾加起來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他們焚燒屍體的地方就在杜二狗家那口地窖邊上,選擇就地焚燒的原因,是因為那東西剛開始還在喘氣,到後來叫太陽光照了一會兒就慢慢開始化膿出水,味道奇臭無比,好多村民已經開始謠傳這東西是山裡的臭尾巴仙。大金牙可沒聽說過什麼臭蟲能修煉成精的,卻知道古屍能生異傷人,所以他立刻召集人手搬了柴火,要將這具古怪的屍體當場燒掉。


  」燒著燒著就炸了,」大金牙摸摸被燒了半截的眉毛抱怨,」你們說杜二狗藏什麼不好,藏一具古屍,好在沒有行僵撲人。」


  我說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上來就是一把火,村子沒了,你叫他們以後住哪裡。他狡辯說那也比被怪物攝了去好,誰知道那東西有沒有毒,流了一地的黑水。


  杜二狗家的地窖,離古井不過百十來步的距離。大金牙替自己辯白完,遙指了一下地窖的大致位置,就領著我們幾個走了過去。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偏落,山間的氣溫陡降。阿松說這一片山區,陰氣很重,隔壁山頭就是他們草堂」採藥」的地方。咱們看了遺骨得趕緊下山,如果在前無村後無店的陽山上過夜,是一件極危險的事,林家就曾經有人在採藥途中走失,到今天連塊骨頭都沒撈回來。


  大金牙附和說當地的確有類似的怪事發生,來往這裡的流浪漢是絕不走夜路的,有時候沒有草屋,寧可多出幾塊錢,跟別人搭床拼住,也不願意冒險獨自在村外過夜。他邊說邊往四下打量,我們很快就找到了焚燒屍體的地方,只見一摞半人高的空木架子獨自聳立在空蕩蕩的泥地上。因為大火的關係,木頭柱子早已經焦黑開裂,架子底下像是堆了什麼東西,黑溜溜的一大片凸在那裡,像一個小墳包。走近一看,原來是燒剩下的木料灰。


  我上前去,用腳撥開木灰,不想那小墳包一下子就散開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風,吹得那些細灰漫天亂飛,一吸氣滿嘴都是灰。一想到這些可能是那具古屍的骨灰,噁心得人直想吐。一時間,我們四人紛紛用手摀住了口鼻,大金牙不停地大口吐著唾沫,估計剛才吸進去不少。


  這時我們身後忽然傳來呼天搶地的哭叫聲,尖利無比。扭過頭去一看,一個穿著老頭衫的中年男子如瘋癲了一般朝著我的方向撲了上來。


  我急忙往後退,那傢伙腳下卻未停住,逕直撲倒在滿地的灰燼之中大叫起來。我一時鬧不清發生了什麼,卻見大金牙兩眼發愣,低聲對我說:「他就是杜二狗。」


  不料杜二狗一聽見大金牙的聲音,像見了血的蒼蠅,二話不說,揮舞著拳頭作勢要打。我自然不容他胡來,大步一跨,牢牢地將他兩手反扣在背後,怒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兒,上來就犯渾!」他疼得哼哼直嚷,聽他號了半天才弄明白,是在恨大金牙燒了他的古屍。


  我繼續按住他,說:「首先,屍體是從地裡挖出來的,是公家的東西,他一不是你祖宗,二不是你媳婦,跟你沒有直接關係,你哭也是白哭,少在那兒自作多情;再說,你知道它是個什麼東西你就敢往自己家裡倒騰,害了其他人怎麼辦?」


  杜二狗扭動著身軀,不住地掙扎:「你放屁,老子當然認得它。它是山上的財神,我好不容易請回家的神仙大王。你……你們愚昧!你們無知!大金牙你這個渾蛋……」他越罵越凶,有幾次還企圖抬腳踹人。我只好發狠一擰,卸了他的關節。就聽卡嚓一聲,杜二狗發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接著又哼唧了一陣,終於不再持強。


  四眼待在一旁,一直沒說話,見杜二狗被我制伏才上前問話。可他問的卻是大金牙。


  」我記得你說過,那個東西,會吐石頭?」


  大金牙愣了一下,忙點頭,又搖頭:「是妞妞告訴我的,當時也沒放在心上,秦爺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說。她說大耗子吃飽了就會吐發光的石頭,她爹就拿石頭出去換錢。怎麼,那具古屍真有此奇能?」


  他們說話時我一直在觀察杜二狗的表情,他聽見」石頭」二字時,明顯緊張了一下,腮幫子上的肉一鼓一鼓的。我心說難道天底下真有如此便宜的買賣,給口粗糧就吐鑽石,老蚌孕珠尚且要花百十年的工夫。如果古屍真能產鑽,那還種地圈豬幹嗎,全民養屍就是了。


  我見杜二狗不再掙扎,就鬆開了他的胳膊。大金牙嘴角一咧,蹲到他身邊,奉勸道:「杜老哥,那麼好的寶貝,我們怎麼可能燒呢,你多慮了。」


  我忍住笑意,朝四眼和阿松擺了擺手,讓他們配合。大金牙這小子又準備誆人了。


  」放屁,我回來的路上都聽說了,」杜二狗苦著一張板凳臉,」大傢伙都喊著要逃命,說你燒了地窖裡的大仙,惹怒了山神,村子也被大火燒了。你這個掃把星,大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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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瀨戶天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