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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裡側的壁刻殘缺不全,勝香鄰能辨認出來的僅有這幾個字,其餘部分多受蒼苔侵蝕,早已模糊不清了。

司馬灰有些迷惑,「看到無法承受的真實」是什麼意思?這壁上所刻的圖案與象形文字,遠比石碑更為古老,其中記載的內容,很可能是拜蛇人祖先在洞中的遭遇,因此這句話並非指石碑上的死亡信號而言,而是暗示石碑裡側的洞穴,這地方黑茫茫的深不見底,哪裡看得到什麼東西?

勝香鄰也是難解其意,她用礦燈照向洞壁,對司馬灰等人說道:「附近還有些奇怪的圖案,好像是拜蛇人祖先在這洞中膜拜祭祀。」

司馬灰往勝香鄰礦燈所指之處看去,只見洞壁上雕刻著一排排站立的人形群像,皆是以手遮面,狀甚驚恐,看似古樸單調的構圖中,卻隱約傳達著一種怪誕詭異的神秘氣息,以及今人無法破解的含義。

司馬灰奇道:「這裡好像還有比石碑更讓拜蛇人懼怕的東西?」

勝香鄰說:「據此看來,拜蛇人祖先曾發現這洞中存在某些很可怕的事物,起先因畏懼而加以祭祀膜拜,後來才用石碑堵住了洞口,可這個無底洞裡……會有什麼呢?」

眾人無從推測,決定先到裡面看個究竟,又看周圍都是被蒼苔覆蓋的石壁,就由司馬灰在前,羅大舌頭斷後,礦燈齊開,沿著洞壁向深處摸索。

司馬灰身上一直還帶著個空罐頭盒子,外皮鑿了許多篩孔,裡面裝了幾隻洞穴大螢火蟲,臨時充做宿營燈使用,但這種長尾大螢火蟲,皆是有頭無嘴,無法通過攝取養分維持生命,所以存活的時間十分短暫,不過壽命終究比朝生暮死的原始蜉蝣長了不少,約在20個小時左右,眾人由螢光沼澤到石碑之下,歷時已接近兩天,在沼澤裡捉來的幾隻長尾螢火蟲,光芒逐漸轉為暗淡,陸續開始死亡,至此只剩下兩隻活的,也皆是螢光微弱,無法再用來照明,以及探測地底空氣含量了。

司馬灰覺得這罐頭盒子是個累贅,就把那兩隻螢火蟲掏出來放了,任其自生自滅,就見兩蟲展開鞘翅,拖著黃綠色的暗淡光尾在頭頂掠過,盤旋了半圈,隨即沒入黑暗之中看不見了,剩下的空罐頭盒子則隨手拋落。

這時勝香鄰下意識的看了看手錶,指針恰好指向了11:00整,置身於隔絕天日的重泉之下,根本分不清是白晝黑夜,她只是想用時間作為參照,往裡走的時候可以估算洞穴深度。

四個人摸著石碑緩步向前,羅大舌頭走在最後,無意中猜到了司馬灰剛才扔掉的空罐頭盒子,腳下立足不穩,頓時撲倒在地,一頭撞在高思揚身後的背包上,把其餘三人都下了一跳,同時轉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羅大舌頭趴起來抱怨司馬灰:「你扔個空罐頭盒子還不往遠處扔。這地方黑燈瞎火踩上卻可不把人摔壞了,幸虧我練過……」

司馬灰見是虛驚一場,也沒理會羅大舌頭,轉過身正想再往前走,突然發現礦燈光束前浮現出了一個人的面孔。

洞道內漆黑異常,幾步開外就沒有任何光線和聲音,所以司馬灰離得如此之近才看到有人,面目雖然模糊,但那輪廓十分眼熟,分明是不久前死在石碑外側的「二學生」,他也是膽大心硬,當下一聲不發,伸手向前抓去,要將來人揪住看個清楚。

那二學生似乎正在慌裡慌張地往這邊走,由於眼神不好,根本沒看到前頭有人,司馬灰出手如風,此時又哪裡避讓得過,當即被如鷹拿雀一般揪住衣領柃到近前,直嚇得面如土色,抖成了一團。

其餘三人發覺前邊動靜不對,用礦燈照過來的時候,才看到司馬灰手中揪著個人,而這個人竟是二學生,不免頭皮子一陣發麻,身上都起了層雞皮栗子。

羅大舌頭又驚又奇,上前盯著二學生看個不住,這情形就像在經歷一場噩夢,可身上被熱流灼傷的傷處兀自疼得難忍,不禁以口問心:「這家夥是人是鬼?」此言一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對,那二學生體格本就單薄,加之一路上擔驚受怕疲於奔命,堅持到石碑前已是油盡燈枯,故此猝死在石碑外側,連屍首都被眾人用火油燒化了,為的是死者不至於遭受蟲吃鼠啃,留下隨身的「鋼筆、像章」等幾樣遺物,若能從地下逃出,可以帶回故土立個衣冠塚,就不算客死異鄉了,這也是古時傳下的一個葬法,自古說「人死如燈滅」,一個已被化骨揚灰的死人,怎麼又從石碑裡側的無底洞裡跑出來了?若不是妖怪所變,這也是死鬼顯魂,想到這立刻端起加拿大雙管獵熊槍,抵在二學生頭上,準備扣下扳機將對方轟個萬朵桃花開。

二學生驚得體如篩糠,腿一軟跪倒在地求饒道:「別……別別……別開槍,我……我我……」

高思揚見死人複生,心裡駭異莫名,但她看此人容貌神態,加上言談舉止,都跟神農架林場的二學生一模一樣,她記得司馬灰曾說過區分人鬼之法,皆是「燈下有影,衣衫有縫」,那就是人非鬼了,如此看來,面前無疑是個活生生的人,想來其中必有緣故,於是急忙推開羅大舌頭頂上膛的獵熊槍。

羅大舌頭氣急敗壞:「二學生不是身上埋著寶的趙老憋,絕不可能死了一個又冒出來一個,不是鬼也是怪。千萬不能一時手軟受其蒙蔽,趁早讓我一槍崩了它來的乾淨!」

勝香鄰在旁觀看,同樣暗暗吃驚,這「拜蛇人石碑」畢竟古怪,難以常理度測,莫非死在外側的人會出現在石碑裡側,反之也是如此,她又看這二學生身上帶著鋼筆和像章,都與眾人先前帶走的遺物毫無區別,就勸羅大舌頭且慢動手,不如先問個明白。

司馬灰一直不說話,把二學生揪到近前看了良久,並未瞧出半點反常之處,但死掉的人又在石碑裡側出現,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當即對羅大舌頭使了個眼色:「幹掉這家夥。」

羅大舌頭早有殺心,再次把雙管獵槍的槍口對準二學生,瞪起眼來說道:「別怪我們心黑手狠,你說你都吹燈拔蠟了,還能有什麼放不下的事,非要回來挺屍?如今我羅大舌頭只好再送你一程……」

二學生被黑洞洞的槍口頂在額頭上,直嚇得全身發僵,空張著大嘴,口中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高思揚擋住獵槍,對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說:「你們怎麼動不動就要殺人,好歹先問個清楚再說。」

勝香鄰也道:「此人來歷不明,咱們應該先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馬灰暗想:「從石碑裡側爬出來的東西非鬼即怪,哪裡問得出什麼實情,留下來隱患無窮。」他擔心雙管獵熊槍的霰彈殺傷範圍太大,就將二學生推向洞壁,以便給羅大舌頭騰出射擊的空間。

二學生重重撞在壁上,眼看這夥人要動真格的了,更是嚇得掙紮不起,只得手腳並用,半滾半爬地向後逃命。

羅大舌頭更不遲疑,端槍摳下扳機,「砰」地一聲槍響,超大口徑的「8號霰彈」正打在二學生後背。這種加拿大造的老式雙筒獵熊槍,就連落基山脈出沒的千斤棕熊,也能在近距離一槍放到,打在人身上哪還有好?

二學生離著槍口不過幾步遠。身體像被狂風捲起的樹葉,讓獵槍的貫通力憑空揭起,又碰在洞壁上,才重重地倒撞下來。

眾人上前看時,只見二學生橫倒在地,從後背到腹部被「8號霰彈」撕出一個大窟窿,腸子從中流出。瞪著絕望無神的雙眼,嘴裡「咕咚咕咚」吐著血沫子,手腳都在抽搐,一時尚未氣絕。

高思揚看二學生分明有血有肉帶著活氣,哪裡是什麼鬼怪?不免責怪司馬灰和羅大舌頭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下死手,很可能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了。

勝香鄰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她覺得這情形慘不忍睹,不敢到近前去看,但死在石碑外面的人會在這裡出現,必定事出有因,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變故發生。

羅大舌頭在緬甸戰場上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人,知道宰雞的時候,那雞被砍掉了腦袋還能撲騰著滿地跑,死人手腳還在抽搐也是常事。再過一會兒就不會動了,不過看這腹破腸流的樣子,倒與常人毫無區別,難道當真錯殺了無辜?

司馬灰對羅大舌頭說不用多想,還是那句話,跟考古隊從神農架原始森林來到重泉之下的「二學生」,確實已經死了,不管這個讓石碑困住的東西與他多麼相像,都不要信以為真,否則你有多少條性命也不夠往這洞裡填的。

羅大舌頭道:「你要這麼說我可就放心了,咱還接著往裡走?」

高思揚見司馬灰根本不把她的話當回事,皺眉道:「要走你們走好了。我再也不跟你們這夥土匪一起行動了。」

這時卻見橫屍就地的「二學生」手腳抽搐逐漸停止,殘餘的氣息徹底斷絕,然而就在與此同時,四個人頭頂的礦燈忽然由明轉暗,眼前立時陷入了一片無法穿越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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