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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仁大喇嘛不知道是因為年輕人當時的表情而要幫他,還是因為錢的原因。他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最後還是願意去試一試。

組織一支隊伍進入那片雪山,說難非常困難,但是,如果找對了人,也不是沒有一點希望。

德仁大喇嘛首先想到的是在邊境走貨的馬幫,只有這一批人,有深入到雪山深處的經驗。

只是他們深入的部分,都是前人用生命和事件開掘出來的道路,而不是那些完全沒有人到過的地方,並且那些道路如今看來和沒有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的另一個想法是,如果這些人覺得不行,那麼至少,他們來勸服這個年輕人,要比自己有說服力得多。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三個願意陪同這個年輕人進入雪山的腳夫。他不知道是否是年輕人的開價的原因,顯然,這個價格相當誘人。

一周後,年輕人在那三個腳夫的帶領下前往雪山深處,出發前一天,年輕人和德仁大喇嘛說了十年後的事情和約定。

德仁大喇嘛看著這個年輕人離開,想像著他深入雪山深處的整個經過,他可能遇到的結局,那個美麗得猶如寶石一樣的雪山湖泊,那樣的美景下他到底要尋找什麼?

德仁大喇嘛在那一年成為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他學習油畫,學習當時在那幅湖泊畫像中學到的各種色彩表現,試圖畫出一幅一模一樣的,這些學習的舉動,感染了扎 西和其他人。包括後來的陳雪寒。

十年後,他在寺廟的門口設置了炭爐,等待年輕人的到來,其實他也不肯定是否有人會來,然而,年輕人真的回來了,而且,是以和十年前完全一樣的相貌。

如此年輕,如同十年前分別時的樣子。

德仁大喇嘛拿出了當年他們預定好的東西,果然,年輕人已經忘記了一切,但他還遵守約定,開始將分別之後的每一天都敘述出來。

接下來的記敘,是年輕人的口述加我的整理,前面七百多天,是德仁大喇嘛記錄的,後面的,是扎西記錄的部分。

因為大部分日子都是重複的或者記錄很少,有些日子就是趕路兩個人,所以,我挑其中比較重要的天數在這裡講述。

在這些口述中,年輕人還會說一些故事,這些故事他說的時候並沒有意識,似乎是忽然想起這是應該被記錄的東西,事後也沒有解釋,我也按照順序穿插在其中。

這是一段讓人無法理解的,夢幻一般的經歷,我們只能通過文字,一窺其中奧妙。

扎西在聆聽年輕人講述故事時,曾經問過幾個問題,年輕人一一都有回答,我們說,對於世界的看法很多人都各有不同,但也許都是對的。

在扎西聆聽年輕人講述故事的第三天,年輕人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沒法融入到整體的故事之中,所以我將其整理出來,就是這些碎片一樣的故事,讓我最終意 識到了雪山中那個秘密的真相。

在一個離我們非常遙遠的地方,有一個池塘,這個池塘中,有一棵非常奇怪的草,白天的時候,草的顏色是黑色的,夜晚的時候,草的顏色是白色的。

那麼,草在黃昏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顏色呢?有一個人想知道這個結果,於是有一天,他來到了池塘邊上。

等待黃昏到來,然而,他等候了很久,黃昏卻遲遲不來,天也再沒有黑下來。

那個人很奇怪,心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只能慢慢回家,結果在回家的路上,黃昏卻來到了,而他跑回池塘的邊上,就發現天已經黑了。

他心中很不願意,決定第二天繼續嘗試。於是他在第二天黃昏來臨之前,依樣來到了池塘邊上。結果,黃昏依然遲遲不來,天也不會黑下來。而在他回去的路上,事 情又一次故態重萌了。

第三天的時候,他決定嘗試一種新方法,這一次,他成功地看到了黃昏之後,那棵草的顏色,但是,他卻因為這個嚇死了。

這個「新的方法」變成了一種用魔力的東西,開始傳染,很多人去嘗試,結果這些人不是被嚇死了,就是瘋狂了。於是,就有一個人說道,我們要去把這顆草砍了。

於是一群人勇敢地拔去了這棵草,結果,黃昏永遠就消失了,這個地方的人,從此再也沒有看到過黃昏,他們只有黑暗與白晝。

雪越下越大,臨行之前所有的祈禱,全部走向了反面。

果然,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試圖走向那個所在,老天都是不允許的。遠處山巒中黑色的裸露部分,現在似乎看不到了,那個地方,不管是什麼時候,都無法輕輕鬆鬆 地靠近。那本來就不是人應該去的地方。

這雪原之中是否會有活物?之前似乎還有人說他見過一些大鳥和白毛野獸,如今想來,似乎都是吹牛而已,風聲漫耳,連一絲活物和暖氣都看不到的地方,怎麼可能 會有活的東西。

天地間唯一的活物,恐怕就是行走中的三個人了,原本是四個,不過那一個在出發之前已經和這雪山融為一體了,那個人在早上起來的時候,被發現喝醉死了在路 邊,和地下的石頭凍成了一個整體。

一個腳夫用冰鎬敲擊著前路上一切可以看到的冰晶,在風中聽來,敲擊的聲音猶如出自一種神秘而緩慢的樂器,在風壓中時響時輕。

第二個人是一個年輕人,他閉著眼睛循著聲音往前走著,手摸索著,並不是不想睜開眼睛,而是戴著護目鏡的他仍舊什麼都看不見,一切還不如用感覺。

「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身後的一個腳夫就喊道,年輕人回頭看了一眼,是這兩個腳夫裡年紀最大的拉巴。

拉巴是個四十剛出頭的藏人,但看上去已經快六十了,黝黑的臉上滿是銑刀刻出的皺紋,這是長期風吹的結果,面色發紅,有點想喝了酒的樣子。他是原來三個人中 的老大,也是經驗最豐富的腳夫之一了。

「能歇歇嗎?」年輕人問道。

「在這麼走下去,走到天黑我們也不過前進十幾米,不如等風過去再說。看天色,這風刮不了多少時間了。」拉巴說道,「否則我們在這裡浪費體力,完全沒有任何 的成果。」

「那就停吧。」年輕人道。

他們貼著山壁停了下來,但只能站著,慢慢等風停下來,另一個腳夫明顯有點虛脫,一停下來就差點滑下去,被拉巴拉住,拉巴很大聲地和他說話,把他的精神全部 都收回來。

拉巴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剛才那樣的風壓,繼續往下走才是對的,但是繼續走,就得追著風口走過這段險境,不能停,可能還要走一個通宵才能休息。

到了那個時候停下來,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生活,可以好好睡一覺,所以這點苦還算值得熬下去。不過,他年紀大了,實在吃不消,他現在寧可在這裡站著,也走 不動一毫了。

他說的時候,很怕剩下那個腳夫會反對,但顯然他們的體力都到了極限,年輕人沒有經驗,沒有呵斥他們,不像以前那些馬幫的幫頭,會逼著他們前進。

總之,現在情況還在他的控制之中,站在這裡,他緩緩感覺體力有所提升,這總比再前進一個晚上然後失足的好。

年紀大了,寧可熬不能衝啊。意外永遠來的讓人不知所措,他這樣的年紀,反應不可能像以前那麼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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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瀨戶天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