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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濛中,有一個聲音忽然在問我:「為什麼他最後離開了,並且去了下一站?」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到胖子嚼著壓縮餅乾,剛才好像就是他在問我。

我問他道:「你說什麼?」但我發現我問的時候能聽到聲音,但沒有張開嘴巴。

「我問你小哥為什麼最後離開了,去了下一站?」胖子回答道,他竟然聽見了。

一種沮喪感充斥著我的全身,很明顯,悶油瓶在這裡呆過很長一段時間,他離開了這裡,前往長白山,顯然那是從這裡獲得線索。

我無法還原過程,但他要的東西肯定也不在這裡,他才會去下一站。

而我們看到了整個解題過程,卻依舊什麼都不知道。

胖子為什麼會忽然問我這個?我有點奇怪,但是又想不起剛才我到底在幹嗎?

「你瞭解張家人嗎?」胖子又問道,「張家人那麼強大,為何還要那麼努力去做這些奇怪的事情?」

「強大?」我又有點無法理解胖子的說法。

「強大,他們沒有敵人,沒有人可以敵過他們,他們做這些奇怪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也是,對於張家這麼龐大的家族。這麼有力量的巨大勢力,你實在沒有任何籌碼和他們去對抗。

張家當時的內部體系已經無比穩定,這是我看到的一個最可怕的、最有序的家族,由人所構成的體系很難能達到那樣的粘合度,我一直以來一直覺得,由人這種不可控的東西所形成的體系其基本構架都是脆弱的,但是張家真的很讓我驚訝。

所以一切都起源於張家人那種變態的自制力,而這種自制力來源於他們異於常人的自制力。

這樣的控制,除非你否定整個社會體系,否則你殺幾個人,奪取一些財產,引入一些侵略者,其實根本無法改變任何一點點現狀。

我又是一陣頭暈,胖子問我道:「又頭暈了?」

「我想點事情。」我說道,我忽然想好好思索一下張家這個奇怪的機構到底是如何運行的。

別人對於張家——當然這個別人是指真正瞭解他們,或者和他們對抗的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那種無形但是舒適的控制,張家設計了一種社會體系,這種社會體系中,有統治者,有中產階級,有貴族,有底層的民眾,也有奴隸。

這些階級不停地鬥爭,消耗自己的精英階層、消耗時間,這樣一個封閉的環,所有的改朝換代,全都是在封閉的環內。所有人都發現自己被牽制,但被牽制的理由又很充分,無論是皇帝還是農民起義領袖,都沒有發現在這個環外看著他們的張家,是如此簡單地控制著這個社會所有的細節。

我的腦子很亂,其實,看中國的歷史你能完全發現一種可怕的規律性,中國的歷史就是不停的循環,同一個規律每幾百到千年就會輪迴一次。

這是怎麼做到的?如果一個皇帝,沒有任何敵人,他是不是會慢慢發現,自己的帝國其實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當中?

人總是會沉陷於眼前的問題,一個無為的人其實是相當可怕的,無為就等於,他有大把的時間去旁觀別人的問題,這樣也就很容易地發現,這些問題是一種來自「環外」的控制。

所以,不能讓人沒有問題。

張家特別善於同時為對立的雙方服務,這就好比項羽和劉邦身邊的范增和張良其實是一夥的,每天都會對完台詞再到各自主子面前演戲一樣。

「我覺得最終讓劉邦得天下比較好,項羽的性格不太好控制。」

「我也覺得是,那你覺得把決戰安排在什麼時候比較好?」

「以現在的情況,項羽的兵力還相當強悍,劉邦現在和項羽戰鬥,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勝利,所以我覺得,在決戰前的三個月裡,我們需要安排幾次小規模的戰鬥,把項羽的實力在消減百分之二十左右,這樣就有把握了。」

「可以,但我覺得還需要雙保險。劉邦那邊需要一個能攻堅的大將。」

「那這樣吧,我們從族長那裡調一個人過來,把韓信換掉,從張家調出一百人的隊伍放到韓信的部隊裡。」

「可以,這樣我會建議劉邦重用韓信。」

「那就這樣吧,我完全部署之後會離開項羽。在新的朝代建立之前,我們要控制的幾個點,都要好好處理。把皇帝身邊的侍衛、國庫的看管體系還有軍隊的調用體系卡死,任務就完成了。」

我點上一根煙,腦子裡的吐槽讓我覺得好笑,我心裡歎了口氣,忽然又想起了我爺爺問過的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是我爺爺小時候忽然問我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忽然想起來,但一想起來之後,我立刻焦慮起來了。

那是我爺爺在院子裡閉目養神時,我讓他給我出謎語猜(三歲看到老,我小時候很喜歡猜謎語,現在得到報應了,我的整個人生都變成了一個大謎語)。我爺爺一開始講了幾個小謎語,我都很容易猜到了,我一直要求難一點的,爺爺招架不住,想了想就問了我一句話。

「如果你有一堆金子,放在一個山洞裡,然後你找了一個守衛看守,那麼我問你,這個金子,是屬於你的,還是屬於這個守衛的?」

「當然是屬於我的,我的金子嘛!」我當時自作聰明。

我爺爺搖搖頭:「除非你有能夠打敗這個守衛的武力和可以隨時隨地抓住這個守衛的能力,否則,你的金子是屬於守衛的。」

我很懵懂,我爺爺又問我:「如果你有一支軍隊在外面打仗,你派了一個將軍統帥他們,那麼,這支軍隊是你的還是那個將軍的?」

我想了想,這次有點膽怯地說道:「應該還是我的啊。」

我爺爺搖頭:「除非你能提供這些士兵他們需要的金子,否則,這支軍隊誰的也不是。但是,你的金子不是你的,是你的守衛的,而那些士兵其實已經擁有那些金子了,那麼你能說得清楚,到底是這些士兵最大,還是金庫的守衛最大,還是名義上擁有這些的皇帝最大嗎?」

我當時太小,一下完全聽不懂了,就搖頭。

我爺爺就說道:「按照一般道理上來說,誰知道的越多,誰就越厲害。」

「越多越厲害?」

「是 的,皇帝的金子在哪兒,誰也不知道,所以那些士兵不能自己去搶奪這些黃金,他們只能為皇帝打仗去換取黃金,而守衛也不知道皇帝的軍隊在哪兒,所以,他也不 能跑到軍隊裡和別人說,我能把皇帝的黃金分給大家,只要大家能聽我的,把皇帝殺掉。所以軍隊只能打仗,而守衛只能守衛黃金。」

「然後呢?還是皇帝最厲害嗎?」

「皇帝那麼厲害,是因為他知道很多很多的秘密。但是,這個世界上,肯定有比皇帝知道秘密更多的人,甚至,也許有一個人,他知道世界上所有的秘密,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最厲害的。」

「我不懂,爺爺,所以,我們如果要變厲害,就要知道更多的秘密嗎?」

我爺爺點點頭:「我以前就是這種想的,秘密是一切力量的來源,但是,秘密也是一切痛苦的來源。」

「爺爺,這個謎語不好玩,我要聽故事。」

我回憶完這一段,手上的煙已經燒到了我的過濾嘴前邊,我只好再點上一根,胖子就問:「你到底在琢磨什麼呢?」

「信息差的力量。」我道,「這個世界上,知道就是擁有,比如說我們擁有一筆財富的本質是,我們知道這筆財富在哪兒。銀行卡的號碼是一個坐標而已,我們擁有的只是一個坐標,如果沒有這個坐標,我們就等於失去了這筆財富。」

「你在扯什麼雞巴。」胖子道,「經濟學?」

「小哥說過,在張家古樓的最底層,有一個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可能是張家那麼強大的所在。」

「我個人覺得吧,一個秘密不可能那麼牛逼,這個世界各種各樣,你用什麼秘密能讓我就範?你說說看,胖爺我就不會對任何秘密屈服。」胖子說道。

我看著胖子,就道:「假如我知道如何讓雲彩活過來,你會當我的走狗嗎?」

胖子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不說話了。

我繼續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些秘密往往可以控制這個人,但是,有些秘密確實世界上所有人都能被驅動的。」

胖子歎了口氣:「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胖爺我這樣重感情。」

我 道:「不是感情,而是。。。。。。」我沒有說下去,其實我心中有個答案,我隱約覺得這個答案有可能是張家古樓底下埋藏的東西,這個答案也確實是世界上所有 人都在追尋和忌諱的。而且,這個東西很奇怪,這個世界有兩種人,他們有些想知道這個答案,有些人則不想知道,所以當我擁有了這個答案之後我幾乎可以控制所 有人。

「命運。」胖子忽然抬頭看我,說道,「你的意思是命運,對不對?」

這個詞語太唬爛了,我不是很喜歡,但確實我的想法和他的意思差不多。

「要 擁有這個世界,則必須瞭解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對你沒有秘密的同時,你才能擁有世界。」我道,「中國古代有很多種可以預測因果的學說,比如說奇門遁甲、紫微 斗數、諸葛亮卦,但所有這些學說都只能得出一個非常模糊的結果。傳說是因為這些學說失傳斷代使得很多理論不完整,就比如說《周易》這本書,傳到現在的一定 不是最初的那一本,可能其中的內容被人為理解修改,重編了將近百分之九十。張家人世代盜掘古墓,也許他們能從古墓中找到這些學術的原本,那麼,也許他們就 能最大限度上地瞭解到所有事情的因果,這個世界對於他們來說是固定的,不變的。」

「這就是張家古樓埋藏的巨大秘密嗎?那得多大的信息量啊?那基本是無限的。」

我看了一眼胖子:「這個世界上沒有無限的東西。信息量也許不會太大,因為,也許是一段封閉的信息。」

胖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忽然面色煞白,說道:「你是說,這個秘密是有結束的時候的——未來有一個終點?」

「是的,看來是這樣。」我歎了口氣。

胖子嘖了一聲,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就是小哥說的,沒有時間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摸了摸臉,說道:「我們是不是扯太遠了,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沒有時間了。」胖子沒有回答,卻忽然看了我一眼,說了這麼一句話。

「別開玩笑了。」我說道。

胖子卻忽然又抬起頭來說:「真的沒有時間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了。搖頭道:「你別耍我了,這個推論肯定是不成立的,我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胖子忽然眼神變得呆滯起來,開始喃喃自語地抬頭看:「沒有時間了,真的沒有時間了。」

我抬頭,一下就看到我們頭頂竟然變了,變成了之前在西王母城底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像馬蜂窩一樣的隕石,我看到了無數張小哥的臉,一下從那些孔洞裡探出了頭來,同時齊聲對我說道:「沒有時間了。」

我一下跳了起來,整個人一抖,瞬間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變成了一片昏暗。

我吸了口氣,看到了一點手電光,聽到了胖子的聲音,我想動一動,但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包上,能感覺到,但是不能動彈。胖子和張海杏在給我包紮傷口,並且在聊天。

「沒有時間了。」胖子對張海杏說道,「你們族長當時說的就是這句話。」

你媽的,剛才是個夢。我迷迷糊糊長出一口氣,剛才是胖子和張海杏在說話,被我聽到了然後做了這個夢嗎?

但我忽然很驚訝,我想起了剛才爺爺的話,為什麼會想起這個?

爺爺確實和我說過這樣,我完全忘記了,竟然在一個夢裡回憶起來。難道,爺爺當時就已經知道了張家人的事情?

沒等想明白,我再次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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