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洞裡到底有什麼


  所有人都被單軍臨死前的表情嚇得面無血色,僵在了那裡,我更是整個人渾身冰涼,腦子一片混亂。一種非常複雜隱晦,又無法言語的感覺在我心裡瀰漫開來。我突然感覺到王全勝的死,是不是也和這個洞有關係?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考慮我自己的事情,一邊的老蔡戰戰兢兢地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單軍頭上,然後說道:"我們別呆在這裡了,快走吧!這水下面有鬼!"

  老教授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對老蔡的話毫無反應,倒是一邊的王若男還是比較鎮定,流著眼淚攙扶起老教授,船靠到岸邊,我們拾起自己的衣服,草草地套了上去,什麼也顧不上就往回猛趕。

  上了岸後,老蔡用自己的毛巾蒙在了單軍屍體的臉上,然後背著他,跑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回到來時候的那個停拖拉機的村莊,一路上我不停地看到有水從屍體上淌出來,心裡很不是滋味。

  到了村莊之後,拖拉機不在,老蔡先把屍體安頓到祠堂裡,然後出去想辦法找交通工具。

  他的外甥和這幾個人熟悉,就都叫來幫忙,他們把單軍的手用紅布綁住,然後叫了一個老頭子過來"坐屍"。

  少爺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覺得很奇怪,那外甥就偷偷告訴我們:"'七笑屍'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這是沿河群眾一種很普遍的迷信,說是在河裡淹死的人,如果是安心而去,在世間並沒有什麼牽掛,到一定的時間,屍體的眼睛裡就會流出血淚,這叫做哭屍,要哭三個小時才會停止,其實這是人體內壓力變化導致的血管破裂,但是如果那人是死於非命,心中還有戾氣,那屍體出水的時候,不僅不會流出血淚,而且還會出現笑容,這種笑容,每天都會變化,一直要延續七天,所以叫"七笑屍"!所謂"窨屍出水,三哭七笑"就是說這個道理。群眾迷信,"七笑屍"如果處理不好,是要變成厲鬼的。

  出現"七笑屍",就要綁紅布,然後靠"坐屍"的老頭子,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讓屍體哭出來。

  我感覺到有點好奇,但是這時候也不好太去關心這種事情,而且我自己的事情也非常的奇怪,需要好好琢磨。

  坐屍的老頭子進祠堂後,其他人都給趕了出來,祠堂拉上布簾,我們不能看到裡面,外甥說那老頭子要開始作法了。

  我擔心那邊的老教授和王若男,就走過去,老教授已經反應了過來,坐在那裡搖頭哭,王若男就在邊上安慰,我上去也安慰了幾句,就把王若男叫了出去。

  王若男的眼圈也是紅的,不過看上去比教授好多了,我先是歎了口氣,就問:"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樣?有什麼要我們幫忙的?"

  王若男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道:"我準備先把教授送回去,然後把這事情給上頭通報一下,具體的事情讓上頭來處理,我也管不了。"

  我點點頭,"發生了這個意外,誰也不想,到時候有什麼要我幫忙就找我。"

  她答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教授,說:"你們……也別打那個洞的主意了,單軍臨死前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而突然心臟停止,我在學校裡讀過相關的報道,那種表情其實是一種極度恐懼產生的,而且你看他死之前的姿勢,好像是在和什麼東西搏鬥,我感覺到這洞裡有什麼問題。"

  我回憶了一下,其實單軍死之前的動作,很像羊顛瘋發病時候的姿勢,但是我這時候不好去問她,就點了點頭。

  王若男又有點不確定道:"我想申請開一個考察項目,想辦法把下面的東西挖上來,不過教授不同意,他想讓這個事情保密。"

  "為什麼?"我奇怪道。

  王若男也是很疑惑:"不知道,他受的刺激有點大,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他說這斷水湖的位置,是黃河龍眼,洞裡的東西非同小可,肯定有什麼蹊蹺,絕對不能挖出來。我看他是太內疚了,因為到底他是年紀最大的,他認為單軍的死他有責任。"

  我歎了口氣,要說責任,我肯定也有,是我把他一步一步放到洞裡,當時只要有一個人反對,這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我們這些人,好奇心太重了。

  王若男拍了拍我,她一路上說話不多,但是我感覺她這個人很有深度,和她對視了一眼,覺得心裡舒服起來。

  她回屋裡繼續去陪教授,我點起一支煙,走到圍在祠堂門口的人堆裡,少爺正在那裡聽他們聊天,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我也插進去聽。

  講了一會兒,突然那"坐屍"的老頭就從祠堂裡走了出來,眾人以為完事了,沒想到那老頭卻吩咐人還是不能進去,然後他看了看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我,對我道:"你跟我來。"

第十二章 又一塊青銅片

  其他人很奇怪,看著我,我自己更奇怪,於是跟著他走,他帶我走進祠堂,我看到單軍還是蒙著塊毛巾,地下全是水。
  我問那老頭道:"老先生,什麼事情?"
  那老頭道:"不是我有事情,是他有事情找你。"
  我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一看那老頭的手,指著單軍的屍體。
  我當即就對那老頭說:"你別開玩笑啊,老先生。"
  老頭不理會我,他將單軍臉上的毛巾拿掉,頓時一張極度詭異的獰笑的臉又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眼珠子竟然是轉向我的。我趕緊把頭轉過去。
  老頭子又把毛巾蓋上,對我道:"別怕,我只是讓他看看你。"說著遞了一個東西給我,道:"我從他手裡找到的,你看看,可能是從那洞裡帶出來的。"
  我接過來低頭一看老頭子遞給我的,是一片青銅片,這一片青銅片很小,但是我看著就非常眼熟。
  老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左右各拍了三下,對我道:"出去看!"
  我低著頭走出去,少爺問找我幹什麼,我自己也說不上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從包裡掏出王全勝給我的那片青銅片,兩片放在一起一對,我頓時一楞,兩片竟然非常相似,無論是花紋,顏色和生銹的程度,都幾乎一樣,肯定是同一件東西上剝落下來的。
  老頭說這東西是從單軍手裡發現的,這應該就是他從那個洞裡帶上來的東西,如果這樣說的話──
  我忽然感覺到腿發軟,意識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聯繫了。
  原來王全勝撈上青銅器的那個洞,就是我們今天在湖底看到的那個洞!王全勝打撈出來的那些青銅器,應該都來自於那個洞裡。
  我心裡出有一種預感,但是又抓不住是什麼,總覺得我知道了什麼,又實在形容不出我知道的東西,那種感覺之難受,簡直猶如螞蟻鑽心。
  王全勝撈出了那洞裡的東西,然後死了,單軍進了洞,也死了,難道這個洞有什麼魔力,會讓所有和它發生關係的人死亡嗎?這也太荒誕了。
  我想了很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總覺得好像這幾件事情當中,缺少一個環節。
  這時候祠堂門口的人已經散了,只剩下那老頭坐在一板凳上,陰陰地看著我。我感覺他好像有話要對我說,但是他始終就是不開口。
  少爺在到處找我,說拖拉機來了,我們回鎮上吧,我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呢。
  我點點頭,上了拖拉機,一路就連夜回到東華鎮,在車上我就感覺到心力憔悴,想睡覺但是一閉上眼睛就是單軍的臉,實在是睡不著。
  回到招待所還是一樣,鎮上又沒有安眠藥,我琢磨著已經不想去收東西了,也不想去送那五千塊錢了,只想回到家裡好好睡一覺,忘掉這一切。不過少爺好像沒有一點影響。
  回去洗了冷水澡,人稍微放鬆了一點,就想再睡一下,能睡多少就睡多少,但是還沒躺下,突然就聽到有人敲門。
  少爺也準備睡了,當下翻起來,奇怪道:"誰啊?"
  門外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是我們。"
  我一聽,竟然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兩個藥商,奇怪了,心想他們兩個半夜三更找我們幹什麼,草藥收回來了?
  少爺打開門,把他們兩個讓進來,問道:"兩位爺爺怎麼說啊,半夜三更的學夜貓子。我們可折騰一天了,準備睡覺了。"
  兩個藥商帶上門,走到我們的寫字桌前,就笑道:"兩位才是怎麼說呢,遇上喪氣事了吧?"

  我苦笑了一聲:"聽說了?哎呀別提了,提起來我就睡不著覺。"
  其中一個藥商道:"這事兒傳得很快,我們剛回來就聽到了,你們也真是倒黴,碰上'七笑屍'要倒黴三年,喪氣得很。"
  他們一定是聽老蔡說的,我想,老蔡這人絕對守不住秘密,以後要小心說話別讓他聽見。
  一個藥商就問我們今天發生的事的具體經過,少爺也是個關不住嘴巴的人,就和他簡單說了一遍,聽得幾個人都皺眉頭。
  我很睏,看他們的樣子,欲言又止,並不像找我們來聊天的,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想和他們多說,就問他們,半夜來找我們,到底什麼事情。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好像不知道怎麼回答,沈默了好久,其中一個才說道:"是這樣的,我們有點事情,想請兩位走一趟,幫忙。"
  我心裡就更奇怪了,少爺問道:"我們還能幫得上你們什麼啊,咱們不同行業的啊?草藥我們可不懂,收上會出人命的。到時候羊顛瘋吃成牛顛瘋就有趣了。"
  其中一個藥商就乾笑了起來,笑著就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塊東西出來,給我看了看,我一看,那是一面青銅鏡,頓時哎呀了一聲。心說不會吧。

  少爺還不知道,說道:"喲,你們也去收東西了,來來來,讓我看看,是什麼貨色。"
  我拍了他一下,讓他別胡扯,馬上就對他們道:"你們難道是……南爬子?"
  其中一個藥商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輕聲的表示,道:"好見識。"
  青銅鏡是南爬子的標準裝備,山西的南爬子裡面,有一門手藝,非常特別,非常考膽量,就是說開棺材,特別是確定棺材裡面是女屍的時候,必須背身面對棺材,反手入棺,不能直接看棺材裡的屍體,你要看,必須通過一面青銅鏡,如果你能看到棺材裡的東西,那說明這古墓的主人魂魄已經飛走了,要是你看到鏡子裡是一片漆黑,那就是說這裡後面有狀況,這時候你就要叩拜起身,馬上離開,不能回頭,一回頭你就完蛋了。
  這主要是因為南爬子相信活人的眼睛裡有一種魔力,能讓死人復活,這樣的傳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傳下來的,到現在南爬子還是遵循著,不敢違例半次。
  我當時看到幾個藥商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這兩個的氣質很怪,其貌不揚,看上去都有點傻傻的,渾身一股土腥味,看皮膚卻又不像是農民,身上穿得寒酸,出手又很大方。但是我實在沒有想到兩個人竟然會是南爬子。
  但是南爬子非常謹慎,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這兩個人半夜三更來我房間,表露身份,難道是想來投誠,以後想做古玩,洗手不盜墓了?
  我感覺到有點異樣,這兩個人可能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要去做。
  但是我這個時候實在是很想睡覺,沒有什麼興趣,於是全身戒備起來,問道:"那你們也真擡舉我了,你們……找我們幫忙?難不成是要我們去盜墓?"
  那藥商忙搖頭:"不能這麼說,"他點起一根煙,"其實我們已經破了規矩了,我們本來打死都不會暴露身份,做事情也不會拉外人入夥,但是現在實在是沒時間了,我們不得已才這麼做。"
  "什麼意思?"我問到
  "這事情說來話長,你記不記得你們今天找到的那個洞?"一個藥商問。
  我點點頭,怎麼可能忘記得了,他道:"在半年前,我們坐船南下,經過黃河這一段的時候,我們一個老資格的老人就看到了黃河邊上的那一條山脈,當時他看了一眼,覺得非常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種感覺非常強烈,但是那個老人一直想不起來,知道他們到了目的地,那老人才突然叫了起來,原來,東華山岸邊的一連串丘陵的山勢,竟然和崑崙山的走向完全一樣。
  老人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崑崙是天下龍脈的發源地,如果是天然形成的和崑崙山一致的走向,這種幾率幾乎不用算,不可能發生,現在出現了這種局面,他斷定這裡山在一段時間前,肯定是給人修過,修成了崑崙山的樣子。
  一邊的山脈非常矮,根本沒有勢,他們就覺得這事情沒意義,如果修這個矮崑崙,無勢反而會形成一種"困"的局面。
  但是老人的眼光獨到,他說不對,這山看上去雖然矮,但是你沒有看到黃河下的部分,如果黃河斷流,山勢馬上就會拔高,這是一種藏頭風水,非常巧妙。
  但是這種假崑崙的龍脈,卻不是用來葬人的,這種風水格局,只有一個用處,就是鎮河,也就是說,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少年前,有一個人動了搬山之力,將四周的山嶺修成一條崑崙小龍,用來鎮住這裡的水,不讓黃河氾濫。
  老人斷言龍脈的寶眼處必須沈有鎮河的寶物,可能價值不菲。
  為了驗證這個斷言,幾個人又坐船北上,途徑這一段的時候,他們讓船在附近轉悠了很久,老人用梅花數測算寶穴的方位。
  因為黃河的關係,幾次測算就沒有成功,直到最後一次,他們放下洛陽鏟子,插進河泥的時候,才下去兩米,就發現了淤泥裡有東西。
  拔上來一看,發現是柳木的木屑,老人就說,水下有一座鎮河墓。
  鎮河墓是一種特殊的墓葬,各地發現的墓葬裡埋的東西非常古怪,但是絕對不是人,有時候可能是一條大魚,有時候一塊人形狀的鐵塊,朝代每個年代都有,最早的鎮河墓發現在戰國初期,這些墓是誰修建的,做什麼用處,都無人知曉,非常的神秘。只要研究大風水的人就知道,墓裡不會有金銀財寶,但是可以能罕見的神器。
  他們連續打了十幾個眼子,確定了大概的方位,就決定等到黃河枯水的時候過來。
  那個老人就混入到當地的村落裡去,等待時機,而他們兩個年輕人就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前段時間收到電報,說黃河水幹了,他們就急著趕了來,正巧就和我們同車。
  我這時候已經知道了大概,興趣又給挑了起來,就問道:"你是說我們發現的那個洞,就是你們說的鎮河墓的入口?"

第十三章 入洞


  他們道:"對,就是這樣,我們其實已經過去看了很多次了,但是水還是太深,所以還在等,我們沒想到你們也會過去,還發現了那個湖底的洞,最後還出了這大的事情,這一下子,這件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如果我們不盡快動手,就沒有機會了。所以才來找你們。"

  我馬上就問:"那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死人的事情是怎麼回事?那鎮河墓裡有什麼?"

  一個藥商就笑道:"不知道,我們還沒進去過呢,而且,我告訴你,我們南爬子有一句話,古墓裡面,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的,死一個人,對於我們來說不算稀奇。"

  我看著這兩個自稱是南爬子的人,心裡覺得很懷疑,又問道:"那你們找我,是幫什麼忙呢?我又幫不了你們。"

  其中一個南爬子就笑了,道:"我們都不會遊泳。"

  我聽了啼笑皆非,道:"我會遊泳也不行了,我又不是魚,那下面有六七米深,沒有潛水器我絕對下不去。"

  像單軍水性這麼好的人,都死在了裡面,何況我。

  那南爬子卻道:"潛水器我們有,只是比較簡陋而已。"說著從包裡掏出一個圓形大摩托車頭盔,下面連著一件皮衣,我一看,有一根皮管子從頭盔的腦袋後面通出來,而且頭盔的嘴巴的地方,顯然經過特殊設計了。

  我接過來看了看,這是一個簡易的水下作業裝置,我在採珠場見過,解放前很多人都是用這個下海採珠的,沒想到他們能搞到這個東西。

  南爬子道:"這個東西雖然簡陋,但是完全可以在水下六七米使用,絕對沒問題。"

  少爺就道:"那你們幹什麼不自己下去?有這個東西,會不會遊泳,又有什麼關係?"

  其中一個南爬子笑了笑:"對,如果不出問題,是可以,但是古墓之中講究的是靈活,我們一輩子都在陸地上,從來沒想過要下水,在水下的應變能力絕對不及你們。"

  少爺就冷笑:"你們是不敢下去吧?"

  兩個人都很尷尬。其中一個道:"你們可以兩個人一起下去,也可以和我們之間的一個下去,如果有東西拿上來,你們先挑,兩位是跑盤子的,拿出來的東西肯定不會差,而且大家博了這麼個交情,以後合作的機會就多了。"

  少爺哼了一聲:"我們下去拚命,你們在上面看著,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其中一個南爬子道:"你要絕對公平不可能的,如果你們不幫忙,那我們只有把那個洞炸了,不讓村民進去,然後等水幹了在邊上開洞,只是耗費一些時間而已。我們之所以這麼急找你們,已經是下策,你們仔細考慮一下,你們先挑,挑到的東西,一件就可能比墓裡所有的東西都值錢了,這其實還是你們合算。"

  少爺一聽,就問有沒有這事情,我點頭,確實是這樣,墓裡的東西,按照收藏價值,可以分成瓷──玉──金器──銀器──青銅器,瓷器反而是最貴的,但是這水裡的應該是西漢時候的東西,那有瓷器應該可能不大,但是挖到古玉的機會很大,一塊上成古玉器的價格,是天文數字。

  少爺一看真是這樣,就有點猶豫了。

  我也變得感興趣起來,因為我很想知道洞下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形,為什麼單軍臨死前會是這個表情,是不是洞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少爺就把我拉到一邊問我怎麼樣,如果能夠認識兩個南爬子,他在南宮的店面肯定能撐的起來,少爺是個很實際的人。但是他是我這一邊的,他就不好自己表態,就想看我的意見。

  我琢磨了一下,壓抑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就點了點頭,少爺馬上回頭道:"好,我們就答應幫你們這個忙。"

  我當時不知道,我這個決定,是我一輩子做的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影響了我的一生。

  南爬子已經準備了拖拉機,出門的時候天已經濛濛亮了,我們在上面自我介紹,他們中胖的叫胡來,瘦的叫王明,少爺說,你們兩個是"玩命的胡來啊"。

  拖拉機走的山路我們走過一遍,很熟悉,一路上他們讓我們休息,我這一下子都是睡得香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到了單軍停屍,我們下來休息了一會,就繼續趕路,很快又回到了昨天我們紮營的地方,那時候還是下午,幾個南爬子說,他們老祖宗的規矩,盜墓必須晚上進,我問為什麼,他們說晚上墓裡的鬼出去上班,等於闖空門,聽得我們直樂。

  那個胡來就問我們,想好沒有,是你們兩個自己下去,還是要我們一個陪,我考慮再三,盜墓賊裡面黑吃黑是非常非常常見的事情,但是只要我們東西不交給他們,他們不會動手害我們,我和少爺熟悉,兩個人有一定的默契,下了水後也好照應,如果是跟一個人下去,他在下面發現好東西,心生歹念,就可能暗算我,到時候說我在水裡出了意外,少爺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他們兩個,少爺一個人,就很危險。

  一瞬間我考慮了很多,最後還是決定就是我和少爺下去,是最保險的。

  我們花了兩個小時,帶上將近五百斤重的裝備,這種七十年代採珠的東西實際上是一種潛水平臺,適合在水流湍急的地方使用,而且不需要特別的訓練,這東西是土製的,東西雖然非常結實,但是做得實在難看笨重。穿上他我連打馬賽克的心都有了。

  等到天黑,我們把船推入水裡,開到湖的中心,南爬子將他們的裝備帶子給我,用繩子將我們兩個放入水中,很快沒有太陽,冰涼的溫度就表現到我們的身上,我們一邊綁身上的繩子,一邊打開頭燈,一種窒息的感覺傳來,肺部承受壓力,呼吸變得非常吃力。

  還沒裸體潛水舒服,少爺給我做了一個手勢。

  這東西主要用連在頭盔上的管子呼吸,但是我們背上背了一個大的塑料筒子,用這個東西,我們可以呼吸五分鐘,如果管子一旦斷裂。

  呼吸通過鼻子,吐氣通過嘴巴,這樣二氧化碳不會沈積,我們吐著泡泡就下到了底。

  晚上水下的能見度幾乎為零,唯一能看得見的,就是我們手電的光暈,。

  很快,我的腳底感覺到了鬆軟的河泥,我扶住少爺,鬆開背上的扣子,落入泥中,一下子就到了膝蓋。

  我們踩到下面後,下面的泥沙一下子就蓬了上來,我沒想到這些泥的蓬鬆性會這麼好,聽說黃河裡最混濁的地方,都不能稱呼為泥水,而應該叫做水泥,還真是不假。

  他媽的,我罵了一句,難怪黃河這麼容易死人,這樣的環境,王八都難活下來。我們死死抓著繩子,才勉強保持住平衡,但是就算這樣,行進也非常不容易。

  一邊的少爺也鬆開了扣子,落入河泥中,我只能看到他一個大概的影子,他打了個手勢,讓我跟著他往前。

  我找了找那個洞的位置,跟著少爺,一步一步向湖的最深處走去。

  很快,在前面的濁黃色沙霧裡,湖底那個巨大的黑色洞穴,一點一點顯現了出來。

  我們撥開沙子,盡量使面前的東西清晰起來,我們來到洞穴邊上兩三分遠的地方,怕地面塌陷,不敢再向前,而是起身子去看。

  洞穴在這個時候看上去,猙獰萬分,猶如一張野獸的嘴巴,裡面通著幽明,我嚥了口吐沫,告訴自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這個時候,少爺卻已經蹲著,向洞裡爬了下去。

  我看他向我打手勢,就扶著他,現在我已經基本適應這潛水東西的用法,我看著少爺一點一點地向洞裡沈去,很快,手電的光點變得非常小。我的心跳得很快,感覺到皮衣裡面全是冷汗,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麼等他到了底之後,我看到手電滅了滅,這是信號,讓我下來。這個時候我緊張得已經有點渾身發軟,自己鎮定了一下,然後也小心翼翼地踩上一邊的洞壁,一點一點地浮下去。

  洞的開口有汽車頭那麼大,到了下面卻只有一面四合窗的大小,一路下來,四周黑暗向我匯聚過來,我感覺自己好像下到地獄裡。

  整個下落過程不到十五秒,我感覺像過了一個小時,很快我就從洞隧道的底部沈了下去,我照著底下,看到底下和上面,似乎沈著淤泥。一邊的少爺正在等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踩到底下,這裡的淤泥沒有上面那麼誇張,但是也不薄,我站穩之後,馬上打起手電的光圈,四周看去。看看這洞下面到底是什麼地方。

  轉了一看,發現這下面,原來是一個狹小的石室,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埋在了淤泥裡。我看到了幾個陶傭。猶如死人一樣半埋在裡面,手電一劃而過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少爺想在淤泥裡開始撈東西,我卻感覺到不對勁,四處走了一下,看到有一條甬道開在一邊的石壁上,裡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有多深。

  那兩個南爬子說,一般的古墓都是分層的,結構簡單,就是一個井的樣子,但是如果在裡面看到甬道,說明墓的規模很大,所以要特別小心。我拍了拍少爺,好東西應該都是墓室裡,別在這裡瞎忙了,進甬道吧。

第十四章 水下石室

 
  我用頭燈照了照甬道裡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裡面似乎坍塌得很厲害,就算我們穿著這樣重的潛水頭盔甲,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甬道裡的牆壁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石頭做的,在我們的照明燈照射下,顯示出一種非常黯淡的青灰色,可以看到一邊的石壁也雕刻著非常多的花紋,只不過給附著著大量的泥沙,加上長年水泡,腐蝕得很嚴重,都無法分辨上的圖案。

  甬道雖然很深,但是並不寬,也就是五六尺,整個甬道裡沒有任何的陪葬品,我們走著走著,看到很多地方都有手掌的印子,這應該單軍進來的時候弄的。

  我們往裡走了一會兒,就感覺呼吸有點困難,現在有多深了,說不定已經有十米了,水下的壓力和水上的不同,我感覺每呼吸一口都吸不了多少。

  少爺的情況比我好不了多少。我拍了他一下,讓他註意,如果再下去,就可能會窒息。

  他吐著泡泡朝我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前面出現了手電光的反射,我一看,一道玉門出現在了甬道的盡頭。

  少爺靠了上去,他的手電比我的大得多,離近一點,四周便亮起來很多。

  我將他扶穩,觀察、環視著四周,立即就給門的浮雕吸引了。

  門是半拱形的,上面雕刻著兩隻麒麟,雕刻得非常傳神,我一看,幾乎就覺得它要從上面跳下來了。

  少爺做了個手勢,要不要推門進去?我點了點頭,用力推了一下,發現門紋絲不動,知道裡面有機關,南爬子下來的時候教了我們兩招,就是用他們一種叫萬象鉤的工具,開墓門。我當時沒學會,不過少爺學這種東西厲害,幾下那墓門下就冒起一陣的泥水,然後我們一推,玉門就給推開了。

  裡面一股刺骨的寒冷投射出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

  一片漆黑,我的手電照進去,又是那種棉花一樣的黑暗,把光線整個兒裹了進去,裡面有多大啊?

  我們在墓門口猶豫了很久,兩個人都不敢進去,我想他也感覺到了,一種詭秘的氣氛,從前面的黑暗中透了出來。最後還是少爺咬了咬牙,做了個豁出去了的手勢,就把我推了進去。

  我心說日你個爸爸的,好不容易站穩了,忙著用手電照著了下,這地方比我們剛下來的地方,大多了,大概就是有兩個籃球場的面積,手電的光線根本不能照出全貌。

  地上的淤泥只是很薄的一層,能見度倒還算可以,我看到在黑暗中,石室的後面,站著四個姿勢古怪的人影。其他地方也黑影綽綽的。

  我從來沒有進過墓室,無法判斷那些東西都是什麼,但是這個時候我無疑興奮了起來,知道這一次走可能收穫不小。

  那幾個黑影的地方,應該是墓室棺床所放的位置,如果這裡是後殿的話,那棺材就應該是那個位置。

  那兩個南爬子說這是鎮河墓,葬的可能不是人,那棺材裡會是什麼?我心裡有點恐懼,又有點好奇。

  水底下不會有人,那幾個奇怪的黑色影子似乎是陶人,我看著有點寒意,用手電照著,一邊小心翼翼地過去,靠近了一看,才發現那是四個巨大的青銅人俑,都是半跪在那裡,手上托著什麼東西。仔細去看,發現那是四面青銅的鏡子,四面鏡子都對著他們中間的位置。

  我轉頭看了看少爺,發現在沒有跟過來,還在墓室的外面,心裡罵他不夠意氣,轉頭就像那四個青銅人傭的中間遊去。

  那裡有一處高起的石臺,應該就是棺床,但是我在棺床上並沒有看到我意識裡的那種大頭棺材,反而看到了一具巨型的石棺,石棺幾乎是正方形的,就如一個石臺,放在棺床之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我一點一點地看過去,發現果然如少爺所說,這東西還不能完全稱呼為棺材,因為看大小,那應該是一隻棺槨,真正的棺材應該在這只石槨的裡面。

  我吃力地辯認棺槨上的花紋,心裡暗自吃驚。

  棺槨的制度是在西周的時候定下來的,天子棺槨四重,親身的棺稱椑,其外蒙以兕及水牛皮;第二重稱地也,以椴木製成;第三重稱屬,第四重稱大棺。而後每朝每代都有不同,像清朝孫殿英開乾隆的裕陵的時候,乾隆的棺材只有兩層。
  而以純石為槨的葬制,非常常見,我的記憶裡,各地都有發現,但是到了後世,基本上都統一成木棺了,這種葬制度,應該還是在西周之前。那這一隻石棺,應該在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當然這些理論的東西,一運用到實際的地方,你很快就會發現都是扯雞巴蛋。用少爺的話說,他們不是根據書裡的東西來判斷挖出來的東西,而是每次挖出來東西來就去改書,這一行牽涉的條件,民族習俗地域朝代身份信仰,你想在書上理清楚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看著水裡的這一隻石槨,接縫幾乎看不出來,似乎是一個整體,而且兩邊也沒有仙門,心裡就很疑惑。

  棺槨之下,有四個石環,四條鐵鏈纏繞在石環上面,入到棺床之下,我試著用手去拉動其中一條,但是毫無作用。棺材是給固定在這裡的。

  石棺的材質非常特別,在我手電的照射下,發射出一種羊脂的顏色,似乎有一些半透明,可以看到棺材裡面,有一個黑色影子,我開始以為那是內棺的輪廓,但是看來看去,發現那影子,似乎是一個人。

第十五章 黃河水鬼


  我伊了一聲,頓時世界觀被顛覆了,怎麼回事情,這棺槨裡面,怎麼能直接放人呢。

  邊上走出一個人的影子,向我揮了揮手,我知道是少爺示意我過去,我也揮了揮表示回應。我還沒有仔細觀察棺槨裡的東西,要他等一等,他卻一把拉住我,將我往回拉去。

  我不知道他幹什麼,跟著他過去,發現他是在看墓室牆壁上的浮雕。

  浮雕這些東西我一向不喜歡,因為很多中國的浮雕都是太誇張了,題材也很單一,不是神話故事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神獸,剛入行的時候可能會很癡迷,但是時間一久,就會感覺到很單一,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文人學者對於新開掘的古墓都感興趣的原因,他們是想找到一些新鮮的東西。

  但是我一看這裡的浮雕,就楞住了,心裡直叫奇怪。

  這是一系列敘事的浮雕,刻在青灰色的巖板上,雕刻得非常粗糙,人物造型看上去有點說不出來的古怪,我草草一看,弄不懂裡面具體說了些什麼。

  少爺看得入神,一直就在這些浮雕裡指來指去,我看這傢夥似乎看出了什麼門道。心裡覺得好笑,和他一起的時候他經常會這樣,但是很多時候都是不懂裝懂,滿嘴噴糞。

  他走到一幅浮雕面前,用手電照著,讓我看裡面的東西,只見牆上面畫的是一些人在用鬥笠背起河泥,這應該是黃河枯水期當地人自發的清淤工程,在畫的中間,有一隻半露在沙泥外的石臺,和我在棺床上看到的方形棺槨一模一樣,很多人圍著這棺材,表情非常驚訝。

  少爺看我看懂了,又拉我去看下一幅,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另一塊浮雕上面,棺槨給挖掘了出來,給刻上了一個影子,影子趴在棺槨上面,似乎是一個人又不是人,下面一副,這個東西正在離開棺材,向一種非常詭異的姿勢,向一邊的人走去。

  我看著影子的動作,竟然和單軍臨死前的動作一模一樣,開始有點冒寒氣了。

  而再下一幅畫,就是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死在了地上,畫面上只剩下了那只棺材。

  少爺讓我看他的嘴巴,我照著他的嘴巴,只看到用嘴形道:"好像是一種警告啊?"

  "迷信。"我用嘴形道:"那有什麼惡鬼。"

  少爺轉過頭看著我,最嘴形道:"單軍不是死了嗎?"

  我想起單軍屍體的表情,不由打了一個寒顫,罵到:"別給我來這一套,怪力亂神,小心別人聽到產你一本。"

  少爺嘀咕了一聲不說話了,大概是想到了"文革"時候的事情,我拍了他一下,就想讓他開始找吧,有好東西全裝上去。我也要看看,到底單軍給我的青銅片,是從什麼地方掰下來的。少爺點了點頭。

  兩個人收斂心神,各自去查看四周的陪葬品,才走了兩步,少爺又來拉我,我心想你他娘的煩不煩,老在這漆黑一片的水裡呆著太不舒服了,總覺得四周有什麼東西似的。轉過頭去問他幹什麼,結果頭一轉,卻看到少爺正靠著牆,一個勁兒地給我打手勢。

  我心說什麼毛病,轉頭一看,卻看見我的背後的角落裡,站著一個陶人,一動不動。

  我剛才看浮雕的時候,那地方沒東西啊,我心說奇怪,以為那是自己看錯了,把手電照了過去,一照之下,那個陶人猛一下,一張爛泥一樣的怪臉,猛地轉了過來。

  我一下子頭皮發炸,吃了一大口水,幾乎給嗆死,頓時人就蒙了,心臟一剎那幾乎就要從我心口爆出來。

  忙去摸腰裡的刀,摸到了卻怎麼扯也扯不下來。

  少爺也嚇得夠嗆,兩個人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往後退。

  那個陶人就這樣看著我們,我看著他的臉,就像是一團麵糊一樣,都是淤泥,但是明顯那東西是在看著我們,鬼氣森森的。

  但是看了一會兒,他又沒什麼舉動,少爺就很疑惑,看了看我,意思是是不是看錯了。

  剛才那一秒過得極快,我還真不能肯定,於是兩個人又靠近幾步,想去看看清楚。

  走到那陶人大概兩三米的地方,少爺從裝備帶裡掏出一把錘子,就朝陶人扔了過去,錘子一下子敲在陶頭人上,敲下來一片淤泥。

  我正想說自己果然是看錯了,突然,那陶人就猛地站了起來,一下子就從淤泥裡站起來一個龐然大物,頓時一團泥水迷糊了我們的眼睛。

  我馬上就往後跑,心裡大叫,我靠,我嚴重的靠,這是怎麼回事情!是什麼東西?

  突然想起南爬子說的:古墓裡面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頓時就後悔了。難怪這兩個傢夥自己不下來,要是我知道有這事情,給我一個兵馬傭我也不幹。

  但是這時候也沒有什麼機會考慮這些東西,我回頭一照,那陶人一點一點就向我們靠過來,我們一點一點後退,他的身上,有很多的青銅甲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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