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Genesis

事情發生在一年的元旦之後,具體是幾號我已經記不清楚了,那天很冷,冰凍天氣,本來這種季節我肯定是呆在杭州,貓在家裡,要麼偶爾去一下鋪子,總之我是不太會在這種情況下出遠門的,不過那年是一個例外,那年我不得不和家裡人一起,長途跋涉,回到長沙邊緣的一個山村裡。

那個村子是我們的祖村,名字叫冒沙井。

外表看起來,這村子和現在新農村沒什麼區別,農民房雷起來老高,搞的花裡胡哨的瓷片,往裡面一點是老村子,順著山勢有很多老黃泥房,那是真的很老的房子,最初的梁子是什麼時候立起來幾乎不可考究,這些大部分是老人住的,有些已經沒有人了,變成無主的孤房,整個房子都是斜的,看上去隨時會塌的樣子。

我們到祖村來,並不是來敘舊過年的,事實上我從出身到現在,回老家的次數沒有超過一只手,特別是大學之後就更不願意回來,這裡十裡八鄉的什麼都沒有,電視臺也只有這麼幾個,我自然是不願意呆。

不過這一次卻不得不回來,不僅是我,就連三叔,二叔,我老爹都必須得回來。

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村子裡出了什麼大事情,然而實際的原因卻很讓人無語,回來的原因是因為這裡修高速公路,正好過了老墓地,所以家裡的祖墳要遷,否著就要給推土機鏟平了。

這種在於我看來非常無奈的事情,村子裡的老頭子們卻是很看重的,簽主墳就是要換風水,還要擾先人,總之是大事,我老爹是長子,我們一家又是村裡吳家那一支最興旺的,所以我爹他們三兄弟一定得回來主持大局,其實也就是掏大頭的錢。

我爹出了名的好說話,也就答應了,說也順便著讓我和幾個堂兄弟認主歸宗。這才回到了這裡。

本來我還有一點祈望,就是這一次這麼多人一起回來,有可能會比之前有意思,因為到底是山裡頭,你要是有伴兒,那還是能搞點樂子出來的,我記得表公那邊可能還有老獵槍,要是能打獵,也算是不錯的消遣。

沒想到二叔到了就給抓去給人看風水了,三叔是這裡的地頭,一年要跑五十多回,所以到了也就找人搓麻將去了。我父親給幾個本家的老頭抓去商量事情,老爹知道我不安生,就不讓我亂跑,他們在祠堂前商量事情,我就給一個人撂在祠堂裡閑晃悠。

我家的祠堂在老村子的地界,那是間大房子,不過和那些電視裡的古宅不同的是,這件老房子也是黃泥抹起來的,沒有白牆黑瓦,進去先是一個院子,中間有一個亭子一樣的戲臺,在在裡面就是靈堂,靈堂又高又大,但是往上看屋頂,星星點點全是破洞,下雨天肯定不會安生,祖先的靈牌就放在靈堂的盡頭,牆壁上挖了好多的佛龕一樣的洞,每個洞裡兩個牌,都是老祖宗的名字,面前是供桌,不過蠟燭都是用電了。

這祠堂還是我爺爺出資復修的,所以年代也比較久了,吳家的人丁本來就不是很興旺,加上最興旺的一支遷在杭州,所以這個祠堂的這個情形,還算是過的去了。我找了一下爺爺的牌子,也是塊大牌子,其實爺爺是入贅到杭州的,應該不能上這個祠堂,現在上了,必然是爺爺生前搞的手腳。

在這種地方是極無聊的,加上天氣寒冷,祠堂裡又沒人,我就耐不住,開始四處摸摸碰碰。讀讀對聯,看看功德碑,這時候,我忽然就發現祠堂的邊上,有一道走廊,通到一個門,出去之後就是祠堂後面的空地,那裡有間老茅草屋子。

當時我也沒有多想什麼,就走了過去,一方面空地上有太陽,另一方面茅草屋子看上去挺古老的,還鎖著大鐵鏈鎖,看著聽吸引人。

走到邊上看鎖的樣子,就發現果然應該鎖著有年頭了,窗戶就是兩個大窟窿,窗框上糊著非常古老的報紙,顯然原來是有窗的。

我百無聊賴,就探頭往裡面看去,裡面很暗,但是能看到裡面全是幹柴,地是泥地,在幹柴的上面,是一只滿是幹泥的大頭棺材。
棺材
Coffin

茅草屋裡光線晦澀,我只能看清那是一只老式的棺材,一頭大一頭小的大木匣子,體積並不大,不像那些電視裡放出來的大戶人家的棺材,棺材上全是泥,幾乎已經看不清棺材本身的紋路。

這只棺材讓我有點心跳加快,一下激起了我無限的聯想,雖然記憶不是很清晰,但是好像祠堂本來和棺材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家族葬禮,祠堂就是古法禮中停死人的地方,我還記得爺爺死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停屍,當時還是盛夏,有道士封臭做法,大體是繁瑣的儀式,我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所以這裡有棺材,應該不算奇怪。

問題是,為什麼這只棺材會被放在祠堂後的這個茅草屋裡,而且上面全是幹泥,看這屋裡蜘蛛網和灰塵的樣子,以及鎖生鏽的程度,這只棺材停在這裡已經有相當長的歲月了。是在十年前,還是幾十年前,因為什麼原因,這只棺材被擡到了這裡,一直放到現在呢?這棺材裡有屍體嗎?又是誰呢?

我在一瞬間心裡閃過了很多念頭,有點心癢癢的,看來這祠堂和這茅草屋,以及裡面的古舊的棺材,這些東西背後必然有一個故事。

無奈,我身上穿的是前幾天新買的ME&CITY,我的身手又比較遲鈍,否則我肯定會爬進去仔細的瞧瞧,不過,我知道即使是進去我也瞧不出什麼,我總不能撬開這是棺材,誰知道這裡面會是什麼東西?

瞧了半天,我悻然而回頭,繞過了茅草屋繼續往後,就是一片農田,已經荒廢了很久,裡面雜草叢生,我順著田埂往裡走,發現沒種東西的大概有四五畝那麼多,這應該是我們家分到的祖地了,可惜我老爹父親三個都不是種田的料,這地竟然長成這樣了。

再往前就是別人的地了,後面能看到地的盡頭,那是山坡,有小路往下,下面是梯田的下一段。

再走也就是這個樣子了,我心裡一邊盤算,這些地到了杭州能值多少錢,一邊往回走去,老爹他們不知道完了沒有,如果還沒,我就在邊上聽著,順便鍛煉一下長沙話聽力,怎麼樣也比在這裡閑逛要好。路過那茅草屋的時候,我順著又往裡看了一眼。

陽光暗淡了一點,屋子裡更暗了,我什麼都沒有看清楚。
往事
Bygone

當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向表公打聽那棺材的來歷。

表公算是這裡老資格的了,現年79歲,除了趕集,他基本上沒離開過村子,然而問起這個事情來,他也不是十分的清楚,那祠堂的後面的茅草屋裡面有一只老棺材,村裡人都知道,不過,這棺材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們都沒有什麼印像,平日裡也沒有什麼人經常經過那一帶。

還聽更老的一些人說,這茅草屋還是蓋在這祠堂之前的,當時那裡是一片廢棄的土房,給吳家買了下來,全推平了蓋了祠堂,就唯獨剩下那一間,一直留到了現在。至於這茅草屋原先是誰蓋的,裡面的棺材的來歷,就無從考證了。算起來,這大約是六十年前的事情。

六十年前表公是19歲,這時間實在是太久遠了,他也不記不清楚是當時那棺材已經在那茅草屋裡,還是之後的60年間有人放進去的。不過看這棺材的樣子,本身就很古老,具體到底是什麼時候的棺材也不好說了,想著我心裡有點慎,越發覺得這裡面有故事。

我們吃飯是在祠堂吃的大桌飯,和村裡的其他親戚一起吃的,表公的身體很硬朗,吃晚飯打著水煙就回去餵雞,我老爹讓我送送,我就跟著去了,路上表公就對我說,如果我真的趕興趣,可以去另一個村問一個叫徐阿琴的老人,他是當年吳家請來管祠堂的,吳家祠堂剛修的時候,他就在這個村子裡給人當長工,這祠堂他也幫手蓋了,後來第二年就土地革命了,他分了很大一塊地就回去了,算起來到現在可能有100多歲,要說這事情有人記得,那也就只可能是他了。不過也好看運氣,100多歲了,鬼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形。

我心說我又不是吃飽了空,而且我也沒多少和百歲老人打關系的經驗,心說算了,也就點頭敷衍了過去。

在整件事情中,這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然而卻是最嚴重的一個。
移棺
Move

吳家的祖墳是在一座巖山的陽面,山大概有200多米高,並不壯觀,那裡也並不止吳家一座墳頭,正面山坡上零零落落,不同的位置大概有四五個各種樣子的墳包。都是村裡大戶人家的陰宅。上山有一道土道,因為平時走的人不多,雜草叢生,好在現在是冬天,人穿的多草也稀,走起來不是很困難。

這座巖山的面前,本來是一條很大的山溪,所謂風水寶地,當時的人也就是前水後山這麼一個概念,不過現在上有有人建了小水電,還有人挖沙,山溪早就幹涸了。

移棺的儀式選在了我到村子第三天的上午,看黃歷是個好日子,所以不止我們一家,很多其他的村民也在準備,巖山密密麻麻,這裡一堆那裡一群都是人。

我屬於長子嫡孫裡排的上號的,老早就跪到了墳頭前,一邊的道士還在做前期的準備工作,四周有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我之前一直很有興趣的是,土夫子的墳會是什麼樣子的,不過看了真是大失所望,和普通的農民墓差不多,水泥澆起來的一個扇形屏風一樣的墳頭,前面是一塊大水泥碑,後面是和山連起來的封土,全是雜草,如果沒有那水泥的部分,你絕看不出來那裡有個墳。

三叔告訴我,咱們家的祖墳算是村裡老的了,在清朝的時候還有鄉紳重修過,這水泥的是建國後澆上去的,爺躺的那層是修在老墓上面的,這老墓下面的大概六七米才是祖宗的墳,是個什麼樣子,他們都還沒見過,不過絕不會有地宮,叫我就別指望了,幹這一行的,但求有個全屍,這種大興土木的事兒是不會幹的。

我聽了戚戚然,忽然感覺很好笑,這裡一群跪的大概一半都是挖別人墳的,等一下起墳不知道會不會是他們動手,想著這批人忽然掏出一大溜折疊鏟來的畫面我就忍俊不禁。盜墓賊遷祖墳和法醫驗自己親戚的屍體,恐怕都是無奈居多吧。

在哪裡一直跪了兩三個鐘頭,敲敲打打凍的我直打哆嗦,一直到快11點了,那穿著nike的道士才幹完法事,我父親帶頭幾個親戚叔叔先起了墓碑,然後開始用石工錘開始開墳。

這完全是沒技術性的活兒,一直砸了兩個小時,在把墳窟砸通,那是四個並列的水泥洞,棺材就塞在裡面,兩個洞是空的,那可能是給我奶奶和我老爹準備的,另外兩個裡面是兩具木棺材,我知道其中有一具是我爺爺躺的,另外一具是誰的就不知道了。

二叔清點了墓碑上的名字,這裡追溯上去,和族譜一對,裡面應該有9具棺材,三叔說有些肯定是衣冠塚,比如說太爺爺的和太太公,這個輩分太大了,再往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叫,不知道那些老棺材的情況,如果散架了就更麻煩。

兩只棺材被擡了出來,接著老爹把上面的水泥墳窟全砸平了,就開始挖下面的山泥,那就是三叔他們的強項,一支的煙的功夫就挖了下去很深,很快就戳到了青磚,那就是老祖墳的頂了。

接下去的過程我就沒資格看了,被老爹他們叫了出去,接著他們跳下去,開始啟開墳頂,道士開始念經撒紙錢。

我不知道老墳裡的情況,不過看樣子年代是過於長遠,有點不好弄,一直到太陽下山,才有第一只棺材被擡了上來,那是一只已經黴爛的不成樣子的老棺材,一看就知道不是現代的,一落地就散發出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味道,那應該是地下泥土特有的氣息。

接著就是一只接一只,有些還在趟著泥水,很快,9具棺材全部都被擡了出來,一字排開放在山坡平坦的地方。四周有人用水噴棺材的頭部,那裡有刻著棺主的名字。然後道士開始做記錄。

我幾乎要凍僵了,雖然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但是我卻一點也提不起興趣來,這山上是在是太冷了,看到最後一具棺材被提起來,我心裡總算一安,心說他娘的總算完了,這狗日的還真是個大工程,不比下地輕松。

接下就是把棺材稍微洗一下,要擡到祠堂裡去放一段時間,因為是祖宗先走,所以要先把最老的棺材擡起,後面的才能跟著,所以我們還得等那記錄名字的人找到老祖宗。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的時候,忽然就聽到我爹吆喝了一聲,我們轉頭向他們看去,就看到在墳窟裡的人還在不停的拉著什麼。

太陽快下山了,天色越來越黑,表公用長沙話大聲吆喝了一下,問是怎麼回事情?

“還有一具!”我老爹大叫道。

“啊?”人群裡一下發生了騷動,大家都看著那邊,接著,我們都看到又有一只棺材,從哪裡被擡了上來。

“怎麼可能?”表公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陳列著的那些棺材,莫名其妙道“奇怪,怎麼多了一具?”
錯誤
Mistake

吳家祖墳的黃土之下,按照墓碑上的名字,和族譜裡的記載,一共是九具棺材,這不同與數黃豆,很難出現偏差,因為祖先就這麼幾個,多出了一具棺材,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事情一下就在人群拍起軒然大波,在場幫忙的,圍觀的那一批人一下氣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當然最震驚的還是表公那一批在村裡的老吳家代表,他們算是土生土長,這種事情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自然很難接受。

這時候我也顧不上什麼資格不資格了,也湊過去看墳窟,只看到坑挖的很深,大量的老黑磚裹著爛泥草根翻在一邊,根本不到墓穴本來的面貌。

十具棺材給排到了緩坡上,排了一下,就發現最後發現的那一具,沒有任何的標記和名字,但是這一具棺材是並列排在墓底的四具最老的棺材之一,如果是挖到了無主孤棺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墓窟的周圍圍的青磚頭。

表公和另外一個老頭(我是在叫不出他的名字)只商量了一下,就讓人立即把十具棺材全部先擡回到祠堂去,找了人日夜把守,這邊的儀式照做,總之要關門琢磨。

我們小輩自然這時候完全插不上話來,只感覺一下氣氛就變了,此事對於吳家的臉面顯然也是大事情,如果族譜有錯,那就要重修,那也是很大的事情,可能在海外的那一批人也得要回來才行。但是這事情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這祖墳的事情有著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我老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路上一言不發,道士開道,天已經全黑,漆黑的山路和寒冷的氣候讓我不由自主的發抖,腦子裡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在祠堂後面那荒廢茅草屋裡的古棺,果然到了這個村子,想擺脫棺材是不太可能的了。

晚上大家照例在祠堂裡吃大桌飯,祖宗規矩,今天吃素,吃了一桌子的豆腐菜,之後點了炭爐取暖,他們開始琢磨這些棺材。

棺材都擺在靈堂,我第一次得以靠近的看,發現太太公和爺爺的棺材,都還保存的可以,封的都嚴絲合縫,但是那些老棺材,全部都帶著幹泥,還沒幹透,木皮都爛的呈現出一種極深的墨綠,看上去十分的惡心,我都不敢靠太近。

最老的四具棺材之一,時間應該要推算到解放前很久,在晚清年那一次重修變的十分的可疑,但是當時能記事的人已經一個也不在了,族譜上也是簡單的一句,基本上當時的情況都不可考,但是,讓人詫異的是,口口相傳的信息也沒有,表公和所有的老人都表示沒有聽上一代提過任何和這個有關系的事情。

我老爹聽著就面露愁容,面色不太好,我當時一直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後來才知道裡面的貓膩。

吳家的族例裡,祖墳裡都是長子嫡孫,也就是老二老三都要重新立墳,所以一般情況下爺爺是入不了主墳的,不過我爺爺那一代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了,往上三代都死絕了,而爺爺的哥哥又無後,這樣我爺爺才能由往下的接上去,否則祖墳就沒人裝了。

所以我老爹是吳氏的正宗,並不算名正言順,雖然吳家沒有多少主業,我爹也基本上不當家了,但是,這名頭在村裡是占著好處的,無論是分地還是決定什麼事情,都得我父親先首肯,所以這事情一出,可能有閑人會興風作浪。
開棺
Open

這方方面面牽涉了很多的事情,比如說三叔在這裡的生意,我們家和老家人的關系,我老爹作為這一脈的當家人自然是要小心處理。然而他又是那種老實路線的人,兢兢業業死而後已的標準老派共產黨員,這種復雜的情況他自然是不擅長處理,所以我看他是有點擔心那種焦頭爛額的情況會出現。

這方面我也幫不了我老爹,一方面我對於情勢不了解,家裡一溜老頭,誰大誰小我都分不清楚,所以也只有假裝不知道,另一方面,就算是有什麼尷尬的事情出來,反正吳家的祖業說是在的也只有這一間祠堂好管理,你又不能賣了它,所以也沒什麼東西好損失的,我老娘說起來,早該和這寫事情劃清界線,吃力不討好。

不過這事情挺吸引人的,他們在那裡一邊烤火一邊吸煙琢磨這個事情,我就夾在中間聽著,也算是聽個樂子。

表公就說了一個可能性:這具棺材壓在最底下的一層,那是最老的那一批,是曾曾祖那一輩,是嘉慶時候的事情了,可能是曾曾祖有什麼偏房,比較受寵愛,雖然不能入族譜上墓碑,還是偷偷葬進祖墳裡。

一查族譜,就發現是不可能的,因為曾曾祖死在了曾曾祖母前頭,喪事是曾曾祖母操辦的,按照當時的社會倫理,那就不太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而且幹這一行的一但富貴,就是拼命的取老婆,怕絕後。我奶奶是大家閨秀,還一直生了三個,那農村裡肯定就一窩一窩的生了,愛情這種東西基本上不會是當時的生活成分。

又說會不會是屍體殘了?可能是下鬥的時候出了事情,起出來的屍體不全,先葬了,後來又挖出了剩余的部分,才分葬進兩具棺材,二叔就搖頭說扯蛋,這種情況絕對要開棺重新斂葬的,祖墳又不是冰箱,腦袋放上格屁股放下格,要換你你樂意嘛?

這一說就不對了,下面人眉頭皺起來,煙都快抽的比燒的香還嗆了。

我自己在那裡琢磨,感覺最奇怪的是,這具棺材沒有名字——按照這裡的習俗,棺材上不刻名字是很作踐人的事情,既然棺材有資格葬在祖墳裡,那就不可能受到這種待遇。如此說來,我就感覺這具多出來的棺材裡,或許沒有死人也說不定。

想著就覺得沒意義,對於當時的情況,這裡基本上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根據,這麼想,到後來完全就是在瞎猜。

這時候,三叔忽然就提出了一個可能性:“咱們的祖宗是幹哪一行的大家心裡都明白,你說會不會是哪一代的老爺子,因為某種原因,藏了什麼東西在祖墳裡?”

三叔說完,下面人都有些變色。

這說法雖然聽起來駭人聽聞,倒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因為幹這一行的,確實會做出出格的事情出來。而且比起瞎想那些,我倒感覺還是這可能性大一點。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反應,二叔就嘖了一聲,似乎還想反駁,表公忽然就站起來,對我們道:“他娘的別想了,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乾坤
discount

我現在還記得表公說完那句話之後,祠堂裡的氣氛,頭頂的燈瓦數不夠,烤火的爐光又是暗暗的,光線非常的晦澀,外面是風聲,所有人都是一種很僵硬的表情。我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味道,但是我意識到這氣氛不太對的。

按照道理來說,這時候肯定有人會跳出來說:“不行,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雲雲。”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這時候卻沒有一點反對的聲音,隔了半響才有人道:“誰開?”

這話一出又是騷動,三叔就冷笑了一聲道:“我大哥是當家,當然是我們開。”

此話一出,我一下就知道這氣氛是怎麼回事情了,不由也覺得僵硬起來。

這吳家的祖業一路分家分下來,其實已經基本上名存實亡了,我老爹的當家也當的有名無實,最多算是個名譽為主帶個投票權的族長身份,即使是這樣,前面也說了也有不少閑言閑語,如今三叔一說這是棺材可能是祖宗藏了什麼東西,一下子大概這裡所有人第一想到的就是:

難不成是前幾代的老爺子,把一些當時不能脫手的明器埋到自己的祖墳裡去了?

那個盜墓猖獗的年代和現在不同,那時候技術實力有限,渠道也沒有這麼通暢,所以很多好東西都是那個時候啟出來的,當時都不敢出手的東西,必然是價值連成。這批人竟然是起了貪念了。

然而是自己的祖墳,也不能放肆,這情形才會顯得如此奇怪。不過,三叔的那句話,足以將矛頭挑起來了。看來這事情已經超出我老爹能控制的範疇了。

果然,三叔說完還沒收了尾音,就有人跳了起來:“憑什麼?祖墳我們就沒份啦!”

三叔看了那人一眼:“我操曹二刀子,你他娘的都跟你娘改姓了,什麼時候你又改回來啦?輪得到你在這裡放屁?”話音沒落另一個又叫起來:“這事情兒是吳家的事情,姓吳的都有份。”

三叔呸了一口,看也不看:“那姓吳的海了去了,我和你說三表,這開棺的就得我們兄弟三個,這事情你沒處講理去,要怨就怨你太爺爺投胎的時候跑的太慢。”

“嬲你媽媽別!!老子抽死你!”那人一下就罵開了,喝茶的碗一摔站起來就想上來,三叔是狠角色,“呯”一下把桌子幾乎拍裂了,站起來就對他大吼道:“你他媽的試試!”

三叔聲色俱厲,加上他在這裡的名聲,跟他混的那一批人一下全部站了起來,另一邊則更多人,跟著罵人的人也站了起來,一時罵聲四起,剛才還在互相敬酒的兩幫人馬上對立起來,只要稍微有人一動手就可能打起來。

我老爹臉色木訥,完全處理不了眼前的情況,一看這事情,不由拍腦門嘆氣,就在要大打出手之際,忽然表公就站了起來,走前幾步一腳就把取暖的爐子踢翻了,火紅的炭灰一下子噴了開來,朝人群裡撲去,把所有人都逼退了幾步,接著拿他的竹拐杖往桌子上狠一鞭,“賊麻匹,反了你們了?”

“表公!吳三省這匹兒——”有一個就叫起來,還沒說完表公又是一鞭,那聲音極響,抽的所有人都縮了一下脖子,接著他對我們道:“這是吳家的祖棺,就算開出什麼東西,也得給我原封不動的葬回去,誰也別想打註意,老規矩長子長孫開棺撿骨,其他人都退出去!”說著掄起來就打人。

這是老輩,誰也不能得罪,給打的也只有自認倒黴,一幫人全給趕到了祠堂門口,三叔還想耍賴,也給幾棍子打了出去,祠堂裡一下只剩下我爹和幾個老頭子。

表公氣的夠嗆,趕完人後就坐下來喘氣,我老爹趕緊給他順氣,一邊的我們叫矮子太公的不知道是什麼級別的親戚就勸他:“犯得著嘛,犯得著嘛?一把年紀了,你想把自己氣死啊?”

“是啊,犯不著!”我老爹也說,“您緩緩,緩緩。”

表公喘著喘著平復了起來,站起來看了看外面,再折回來,就正色對我爸輕聲道:“阿窮,這事我給你擺平了,咱說在前面,這棺材裡要是有好東西,你得勻我們一半!”
裡面
Inside

想起表公當時的嘴臉,我現在還感覺哭笑不得,不過他自己感覺上這事情似乎是再正常不過,一點也沒有覺得臉面有什麼問題,而且那表情還出奇的認真。說完也不等我老爹有反應,表公已經迫不及待的朝那棺材走去。另兩個老頭一個守著門,一個就去拿家夥去了。

我和老爹相對苦笑,表公就招手讓我們過去幫忙,把無名的棺材擡起來,擡到燈下面。我擡了一下,發現那棺材極重,如果裡面有死人,必然是奧尼爾級別的。我和老爹根本就擡不動,也不知道那些擡回來的人到底是什麼身板。沒辦法也沒法叫外面的人來幫忙,表公就把那火盆子重新點了起來,壓了柴進去,紙錢往裡一倒燒的旺起來,把長凳搬過來放上面當照明。

我想到要開棺材,整個人都悚了起來,即興奮又有些害怕,大學課程裡可沒這個教學,而且這還是古棺,少說也有100年了。看著那棺材,我忽然就覺得這房間冷了幾分。

村子不大,不一會兒三根撬桿就拿了過來,如果是三叔在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我老爹和我完全不行,撬桿都拿反,我舉著那撬桿的動作,表公就笑我說你他娘的準備打臺球是怎麼的。最後還是三個老頭自己動手,他們早就等不及了,三下五初二,“嘎吧”幾下,就把棺釘全起了出來,接著三個人到一邊,三根撬桿一起插進縫隙裡,用力一擡。

整個棺材發出“啪啪啪啪”一連串木頭爆裂的聲音,接著棺蓋翹了起來翻了下去,頓時一股奇怪的中藥味道就撲鼻而來。

表公拉進火盆照明,我們都朝棺材靠去,就看到棺材裡面,是一棺材的黑水,幾乎沒到了棺口。

我們從來不知道棺材裡的情況,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正常,看表公的表情,卻也是一臉疑惑。他轉頭問老爹道:“墳裡有積水嗎?”

我老爹搖頭:濕是濕的,沒積水。

“咦,這奇怪了,這棺材裡的水是哪兒來的?”表公道。
黑水
Black Water

棺材裡面有液體,其實是比較常見的事情,因為棺材封棺的時候,都會用木釘釘死,然後用膠泥石灰和著爛漁網做成的一種類似水泥的東西封住所有的分析,如果這道手續做的很完美,那麼屍會在一個絕對封閉的空間裡腐爛,屍體裡所有的水分都會溜在棺材裡。

人身上大概有60~70%都是水,這個水量是比較驚人的,特別是屍體腐爛之後剩下的骨架很小,骨頭就容易沒在水下。

這種水叫做屍液,也叫做棺液。當然,也有的棺材封閉的不言,其中也有水分,那大部分是墓室積水導致的,這種情況下棺液的量很多,所以表公才有此一問。

不然我老爹回到的很確定,我也大約有瞄到兩眼,主墳之內確實是沒有積水的,所以這棺液必然不是雨水,而更不可能是屍液了,因為這麼多的水,屍體恐怕得比奧尼爾還胖。

這個兩個都不可能,那就只有一個極端的情況,就是這些液體可能是葬下的時候灌入棺材的防腐藥水,這確實比較可能,因為這一棺材黑水散發著濃烈的中藥的臭味。

這裡還有一個比較有趣的一說,我之前也提過,就是在中國古代,是有人用棺液來做藥引的,這聽起來匪夷所思,其實起起源還是比較合理的,因為這種防腐的藥水中含有一種非常罕見的中藥,到了明朝後期已經失傳了,後市人如果要使用這種藥物,只有讓病人去古墓中尋找含有這種成分的棺液。

不過當時庸醫太多,以訛傳訛,結果很多病人因為吃了古屍的體液而上吐下瀉,更有在棺材中放置砒霜朱砂防蟲幹燥的棺液含有劇毒,直接把人吃掛掉。

這種惡習流傳到近代,魯迅先生也深受其害,他這麼討厭中醫是有原因的。

我看著黑水就渾身不自在,這棺材裡的東西必然沈在水底,不知道會是什麼情形,而且那種水滿的快一出來的感覺,看上去就讓人毛骨悚然,我總有幻覺這水下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表公他們自然是不怕,他們放下撬桿,就湊到棺材邊上,仔細的往黑水中看去。

說是黑水,必然不是墨汁,而是因為光線和渾濁的關系形成的錯覺,表公點起一邊的值錢照明,貼近水面。

我遠遠的看著,就看到黑水之下,被火光照耀下,幽深無比,竟然好像沒有底一樣。
深淵
abysm

那一棺材水,給人的感覺非常的奇怪,在上面看下去,不像是在看一個容器,而像是看一口井的感覺。水並不純,能夠看到水下有雜質漂浮著,但是再往深裡看,就看不到棺材的底,一片漆黑,猶如深淵,讓我有一種錯覺,就是這棺材連著另外一個世界。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棺材並不深,一只胳膊左右的高度,這水又不像是墨黑的水,怎麼會造成這種現像呢?我感覺可能是因為沈澱的關系,這黑水底部可能沈積了大量的雜質,所以光線沒法透過。

表公用撬桿伸進去,攪動了一下,果然如此,一下整棺的水都黑了起來,可以看到很多的漂浮物。中藥的臭味更加濃郁起來。

不知道這棺液裡有沒有毒,不過無論裡面有什麼,用裸手去碰肯定是不明智的,表公嘀咕了幾聲就招呼我老爹幫忙,他要把水放幹淨。

說著他就拿起地上燒紙錢的臉盆,把紙灰扒掉,用來放水,接著另一個老頭用撬桿插進棺材的縫隙咬牙用力,嘎吱一聲,把棺材的側面撬出一條縫隙來,那棺液立即從縫隙裡流出來,流到臉盆裡。

我老爹過去幫忙,用三只臉盆換著,滿了就往祠堂的後門外的溝渠裡倒。我覺得惡心,還是遠遠看著,就看著棺液慢慢的降了下去。

首先露出來的,是一只往上伸出的手,泡在水裡腐爛發黑了,手呈現爪狀,似乎想伸出水面抓住什麼東西。

顯然這具屍體死狀並不安詳,一般死人放進棺材裡都會平躺著,這姿勢總讓人感覺不對。

表公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湊過去仔細看那只手,看了半天,忽然就吸了口冷氣,道:“咦?”

其他人都轉頭看他,他就到一邊拿起一雙筷子,從那手上夾起一個東西,晃到我們面前:“你們看這是什麼?”

我們湊上去,就發現那竟然是一只指甲大小的螺螄。鰓蓋還沒合上,竟然是活的。
螺螄
louv

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少,不過這一次自己碰到,倒是第一次。幾個人盯著那只泥螺,仔細的看,都說不出話裡。

棺材是完全密封的,擡過來一路上一點水也沒有撒出來,這只泥螺必然是本來就在棺材裡的,可是這只棺材在底下埋了快100年了,泥螺怎麼可能還是活的。

“難道,咱們吳家的祖墳,真的——?”一邊一個老頭就輕聲嘀咕了一聲,表公就嘖了一聲,將螺螄放到一邊的煙灰缸裡。道:“別聲張,再看看。”

我們繼續看著棺材,一邊一盆水已經滿了在溢出來,幾個人無暇顧及,只得繼續去傾倒。

不到十分鐘,屍體的全貌便露了出來。

我們低頭看去,只看了一眼,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沈默。

我不知道怎麼來形容我看到的東西,那是一具身材矮小的濕屍,因為防腐藥水的關系,屍體沒有完全的腐爛,而是保持著大概的形態。然而,讓我們毛骨悚然的是,屍體的身上,竟然附著著大量大大小小的泥螺,黑白斑斕,幾乎吸滿整具屍體,使得第一眼看上去,就好像屍體身上長滿了膿包一樣。

我老爹看了幾眼就吐了,幾乎要暈倒,立即跌跌撞撞的,也不管什麼長尊禮儀,直接衝出了祠堂到院子裡吐了起來。我是完全嚇麻了,只感覺渾身都炸,連動也動不了。

屍體呈現著一個奇怪的姿勢,雙手成爪,顯然死的並不安詳,我看到它張的巨大的嘴巴裡幾乎全部是螺螄,只覺得自己的嘴巴不舒服。

表公用筷子再次夾出來一只,我們清晰的而看到鰓蓋合攏,都感覺到背脊發涼:這些泥螺竟然全是活的。

它們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娘的就算是可以吃屍體,但是這棺材裡的氧氣也不夠啊。更何況這種渾濁的水質可能有毒。

沈默了好久,表公就把那只泥螺又放進了煙灰缸裡。然後對邊上一人道:“老四頭,要不你去把吳三省和曹二刀子進來。”

老四頭楞了一下:“為什麼,阿表,這兩個是刺頭嘛。”

表公道:“讓他們進來自己看看,不然我也不知道怎麼讓他們相信,咱們老祖宗留了一棺材螺螄給我們,他們要爭,讓他們每人撈一盤回去自己炒。”說著把筷子往火盆裡一扔,就到靈位前跪了下來,給靈位上香。
商量
Discuss

之後的事情,我不甚了解,因為三叔和那個曹二刀子幾乎是帶人衝了進來,現場一片混亂,表公氣的差點吐血,二叔看著就讓我先扶著我老爹回去,不要頭亂了。

我一看事情完全失控,立即就開溜了,我剛走就看到祠堂外面一片狼藉,顯然他們已經幹過一架了。

這事情鬧的沸沸揚揚,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我才再次看到三叔,他腦袋已經破了,包著紗布,在那裡自己蹲在門檻上吃早飯,我就忙拿了我自己的那份也蹲過去,問他後來的情況。

三叔吃的米茲,吃著和著白粥就罵開了,說太他娘的晦氣了,沒想到那棺材裡啥也沒有,害他和曹二刀子打的腦袋都破了。他娘的還真都是自己人不好下殺手,不然他怎麼可能吃這個虧。

我說你也太貪了,這不是自家的祖墳嘛,你連自己家的也不放過。

三叔罵道:“你懂個屁,你三叔我還不是為了你老爹爭臉,他娘的要不是老子這麼在村裡橫著走,你老爹那族長還呆的下去,況且了,曹二刀子那賠錢貨老早就看你三叔我這風光不爽了,老子看著一家的份上也不和他計較,狗日的,咱們家沒把他踢出去,他他娘的倒來和我們爭東西了,要說那祖墳,我埋都輪不到他,他要埋只能埋廁所邊上。”

三叔罵了兩聲,二叔的聲音就從屋子裡傳了過來,他罵道:“你少糊弄你侄子,什麼為了大哥,你還能有這心?你不知道咱們老大最怕這中場面嗎?”說著二叔端著一只竹矮椅出來,二叔過的是神仙一樣的生活,起的早,吃的也少,早就打完了太極拳,就坐到椅子上,在我們邊上餵雞。

三叔對二叔沒脾氣,嘀咕了一聲就道:“幹老子這一行的,就是不能在人前吃虧,說回來,要是那棺材裡真是好東西呢?老子還以為當時兵荒馬亂的,真的有東西藏在下面,沒想到是臭泥螺。”

我知道二叔見多,就問他道:“二叔,您看的書,您以前聽說過這事沒有?”

二叔收起米糠,想了想,道:“你別說,這事情還真不是第一次,我記得杭州鳳凰山就挖出來過一個古墓,是南宋年間一個太監的,裡面有一池活魚,五彩斑斕,據說那池子也是封閉的,後來有人吃了一條,結果暴斃。”他皺起眉頭,急的那些雞咯咯叫:“不過,那是在墓室裡,興許有原因,在棺材裡,真的還沒有。”

我看向三叔,問他倒鬥有沒有碰到過,他也搖頭:“哪有經常碰到這種事的道理,這種事情,老天爺自己在玩,別去想,就當不知道。咱在鬥裡碰到事情多了,多去想,那你三叔我就成哲學家了。”說著暗指了二叔一下,意思是你二叔就是想帶太多了。

我又道:“那後來,這棺材怎麼樣了?”

三叔嘆氣道他也走的很早,腦袋給曹二刀子打了,那具屍體是具無名女屍,弄清身份之前不能妄動,“那死人的動作很不妥,我懷疑是或者給封進棺材裡的,保不齊是給人害死的。”

“害死?”

“就是給人強迫封進去淹死的,那時候這種事情多的是,表公說的也許是對的,可能是個丫鬟或者偏方。”三叔嘆了口氣“管他呢,這麼多年了,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現在他們怎麼處理?”

“清了棺材,裡面鋪了石灰,屍體重新放了進去,螺螄全撿了出來,請了道士在搞法事。”三叔狠狠咬了一口米茲,“表老頭說,要是實在查不出來,就原封不動葬回去,就當不知道。”

二叔不管他,自顧自餵雞,一邊悻然道:“那那些螺螄呢?表公不是讓你拿回來醬爆嗎?”

“操,他要吃給他吃,吃死那個老不死的。”三叔道。“昨天全倒到溪裡去了,看著就惡心。”

“咦,他們怎麼可以怎麼樣!”我惡心道:“那誰還敢下水去摸螺螄吃?”

“那道士說的,要放生,我他娘的有什麼辦法。”三叔罵了一聲。

這時候院子裡就走衝進來一個人,跑到我面前就急衝衝的問我:“你老爹呢?”

我老爹受了刺激,一直沒緩過來,我還沒回答,三叔就踢了來人一腳叫:“黑皮,什麼事情?”

“表公讓吳邪老爹馬上去溪邊上,他娘的,溪裡好像出了什麼東西。”
小溪
brook

那條山溪流經村子的部分是一個哦米噶形,村子就在半o性的中間,下雨天或者上有誰把放水的時候溪流會很大,但是一版時候溪水很淺,大概只到膝蓋處,溪的底部全是亂石頭,早幾年這裡挖沙的人很多,連稍微小點的卵石都被賣了,所以現在下面都是臉盆大小沒棱角的大石頭,上面全是綠水毛。

雖然村裡有自來水,但是這溪水還是大部分倒馬桶,洗衣服+洗澡的場所,溪水的幹淨程度取決於你上遊人家的數量,我就曾今在遊泳的時候看到一馱大便從我面前漂過。所以雖然溪水清澈的嚇人,在城市人根本看不到,但是我對這溪還是沒有什麼好感。

我老爹肯定是不能去了,小黑說那怎麼辦,表公催的急了,我們哪裡還管這事,三叔和我立即就扔下飯碗,往溪邊跑去看。把二叔的雞嚇的亂飛。

村子很小,幾下就到了,這時候正是水位低的時候,溪邊一大片幹石攤,表公他們都在,圍了好幾個人。看我們衝過來,就讓了一下,表公問我道:“你爹呢?”

我說沒醒呢,三叔就已經撥開了人群往溪水裡看,一邊問:“怎麼了怎麼了?溪裡有什麼?”

幾個人都臉色鐵青,表公指著水中一塊巨石,“你們站過去,看水裡就知道了。”

那巨石冒在水的中間,能站好幾個人,上面已經有一個人趴著在看,我和三叔跳過去,也學那個人趴了下來,往水裡看去。

水無比清澈,就算天陰著水底也看的一清二楚,我一看,頓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三叔也罵了一聲。

只見在那石頭下的水底,密密麻麻的聚滿了泥螺,黑白斑斕,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泥螺不是無規則的吸在水底,而是竟然聚成了一個無比詭異的形狀。

那形狀,看上去竟然活似一個人的黑影,想要爬到岸上來。

“媽的,這是誰他娘的幹的。”三叔就怒了,他大概以為這是惡作劇。

“誰幹的?”表公在岸上就冷笑道:“不是你幹的嗎?”

“放屁!”三叔跳上岸去。

“如果不是你吳三省神通那麼廣大,那麼這就不是人幹的了。”表公陰陰道:“我們在這裡蹲了三個消失了,這形狀一點也沒散過。”
影子
shadow

三叔默然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影子,感覺剛才的發火有點沒面子,轉移話題道“操,這鬼東西是誰發現的?”

所有人把目光投下一個人,那是個小孩,我認得他,他叫吳雙蛋,當時我問他老爹怎麼給他取這麼個名字,他說他老爹叫吳一根,可能是為了報復他爺爺。這小孩子嚇的臉色慘白,話也說不出來。

邊上一人給我們敘述了經過,原來這小鬼在附近撿石頭回去給他老爹修竈臺,撿著尿急,小孩子嘛喜歡玩兒,就跳到那石頭上往下尿,在尿的時候看見的。

三叔看著那小鬼,就問他道:“你是什麼時候尿的尿?”

那小鬼卻不理三叔,渾身發抖,只盯著那石頭,似乎害怕的要命。

三叔又問了一聲還是這個效果,大惑不解,問邊上一人:“他在害怕什麼?”

那人臉色鐵青,指了指石頭下方的螺螄群,道:“他剛才和我們說,‘它’在動,比起他剛看到的時候,這東西爬上來了一點!”

 


當時,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氛在我們中彌漫開來,我看到表公的手指都在輕微的發抖。

沈默了良久,三叔就罵了一聲,從岸上拿起了一根樹枝,跳過去伸進水裡,用力攪動,把那些螺螄全部都從石頭上攪了起來,撥弄到一邊,然後回來吼了一聲道:“怕個屌,咱們是幹什麼的,還怕被醬爆螺螄幹掉?”

看著那人形詭異的形狀消失掉,果然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三叔叫了圍觀的人中自己的夥計,和他說了什麼,然後就對其他人道:“回去回去!別看了,回去自己炒一盤看個夠。”

圍觀的人悻然而散,三叔就走到表公面前,對他輕聲道:“表老頭,信的過我嗎?”

表公皺起眉頭看著三叔:“你小子想幹嘛。”

“這事兒他娘的——你還是交給我處理吧,我老大幹不了這活兒,你手下又沒人,再鬧下去,恐怕全村都得知道了。”

表公顯然也在忌諱這一點,陰著臉想著,好久才點頭:“別給我玩花樣,不然你小子死的比螺螄慘。”

三叔咧了咧嘴巴,看了看那溪水,問道“遷祖墳是什麼時候下葬?”

表公道:“還有三天。”

“別拖了,明天就下葬掉,給點錢那個道士,讓他改個日子。”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他娘真的要出事。”

表公點了點頭,“我有數。你打算怎麼辦?”

三叔道:“這溪我找兄弟守著,等一下我去買點“克螺星”來,把這些的螺螄全幹了。”

說著三叔就招呼我走,要去城裡買東西。叫我開車。

我急衝衝的跟過去,就問他:“叔,這事情太扯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三叔擺手讓我別說,上了車,他立即瞇起眼對我道:“他奶的,咱們可能搞錯了。”

“什麼搞錯了?”

“多出來的那具棺材,恐怕不是葬那具死人的,它葬的是那些泥螺?”

“啊,為什麼?”

“老子怎麼知道。”三叔皺著眉頭:“他娘的,我怕是要出事了,不管怎麼說,先滅了那些泥螺再說。”
殺殺
Kill

我載著三叔去了鎮裡的農藥店,買了什麼專門殺螺螄的農藥,死貴,三叔還沒帶錢,還是我付的帳。、

我們回到村裡已經是夕陽西下了,來到溪灘,果然有三叔的人守著,不過,那些螺螄似乎沒有再聚起來,找了一下甚至連單個的都找不到了,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三叔不管這一些,分配了一些人手,分了幾段去灑藥,搞完後天黑了,三叔道:“得,明後年這裡人都沒螺螄吃了。”

我惡心道:“我這輩子都不吃了。”

我們回去睡覺,今天是有點累了,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而且我的金杯好久沒保養了,剎車好像有點問題,開的特別累,躺下我就著了。

臨睡著我還在想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那些螺螄要聚成那種詭異的形狀,難道有什麼惡鬼輔在螺螄上了。半夢半醒的腦子裡全是那詭異的影子,好像那螺螄從溪裡爬了出來,一路過來到了我的床前。

這覺睡的比熬夜還累,想醒也醒不過來,一直到3點多的時候,我終於被尿憋醒了。

農村裡的公廁我是沒法去上的,就是一糞缸,我沒信心不掉下去,也受不了味道,而我的房間裡也沒有廁所,就出去到門外操場裡放了水,放完回去的時候,我忽然就發現三叔的房門開著,裡面還亮著燈。

給冷風一吹我人很精神,心說三叔還在幹嘛,就走了過來,往裡一探,就看到裡面沒人,而且衣服都不在,好像匆匆離開了。我悻然回房間,晃眼間,忽然感覺哪裡有人看著我。

我不是個神經敏感的人,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我確定肯定是剛才晃眼的時候,眼鏡瞄到了什麼東西。

但是老房子裡所有的東西我都不熟悉,我回望了一下,也沒有感覺是什麼東西引起了我的錯覺。

看了幾下不由悻然,心說他娘的這幾天的事情讓我暈頭了,所以說神神叨叨的事情最容易讓人走火入魔,好像有其特性。

我躺回去睡覺,剛才睡的不舒服,現在人精神了一下,短時間內也難以成眠,就關上燈,帶上耳機聽Mp3。

然而奇怪的是,我躺了一會兒,總覺得哪裡不對,渾身不自在,還是有人在看我。這感覺不是很強烈,但是非常難受,揮之不去。

最後我是在受不了了,把mp3關了,坐起來用力按摩太陽穴,一邊深呼吸,想讓自己安定下來。

這多少有點作用,深呼吸了大概十幾分鐘,我整個人逐漸平靜了下來,雖然那種感覺還存在,但是我人沒有那麼煩躁了,我用力揉搓了一下臉,就感覺到自己不用睡了,按照這經驗,今天晚上就算是睡著了也不會舒服,還是等到天亮了捱一下,捱到中午睡個午覺有用。

想著我又琢磨這麼早應該幹嘛好呢,看了看表才4點不到,他娘的,要麼陪二叔打太極去。他也快下來了。我打了個哈欠就條件反射的轉頭看窗外。

這一看我的頭皮立即炸了起來,心髒幾乎停了一下。

我看到在我的窗戶上,竟然趴著一個影子。

一個人影——
窺探
peeper

當時的我沒有多少的經歷,看到那影子,又是在那種環境下突然看見,我整個人就毛了,不受控制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大叫了起來。

叫了兩聲二叔就下來了,他已經穿好了衣服準備去打太極,衝到我房裡,問我幹嘛。我指著那窗戶嘴巴都結巴了,“影——影子!”

二叔看了一眼也嚇了一跳,不過他反應比我快,立即就衝了過去,一下打開窗,往外看去,叫道:“誰!”

我也穿好衣服衝了過去,一看,卻發現窗外什麼都沒有,外面是曬谷子的大院子,青色的路燈照出一大片去,但是絕對沒有人。

二叔把著窗沿看了看四周,有點莫名其妙,因為就算是有人跑了,也至少會有點動靜。這時候,他嗯了一聲,縮回來忽然就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就看到他的手濕了。

再看窗沿上,竟然也全是水,我忽然就有股不詳的預感,立即把窗拉回來半扇,一看,我操,窗戶外面的玻璃上,竟然爬滿了黑白斑斕的螺螄!

再看另外一面,竟然也全部都是。

我吸了長長的一口涼氣,立即就跑到外面去,把窗戶關上,就看到那些泥螺竟然比早上看到的數量更多,密密麻麻,聚在一起,那幾段詭異的形狀,活拖拖就是一個人趴在我的窗上,在往裡窺探。

我渾身發涼,只覺得一股極度的悚然由頭到腳過了一遍。二叔也是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腿肚子只打哆嗦,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說話,問他道:“二叔,這到底是什麼?”

二叔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

二叔沒回答我,而是拿出了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我腦子一片空白,一點也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只知道他是打給了我三叔。

不一會兒,三叔就從外面跑了回來。原來他半夜和夥計一起去溪邊蹲點了,晚上灑藥之後半天都沒有一只螺螄浮起來,他怕溪水太活,農藥沒用,那些泥螺可能會在晚上聚起來的,就在溪邊巡視。

他帶著幾個夥計,跑到我們邊上什麼也問,直接就往窗上看去。一看之下,他立即就臉色慘白起來。

他邊上一個夥計道:“我操,這些他娘的是從哪裡爬出來的?”

三叔不回答他,而是立即拿起一邊耙谷子的耙子,把螺螄從我窗上耙了下來。

泥螺的數量之多,讓我瞠目結舌,撥弄到地上完全就是一堆,一坨一坨,我以前吃螺螄的時候,怎麼就沒距地這東西這麼惡心。

全部弄下來後,三叔在地上撥弄了幾下,“濕的,出水的時間不長。你們去找找附近有沒有水源。”

他的夥計馬上散開到四周去看,才走了沒幾步。二叔就道:“不用找了,是從那裡。”

我們轉向他指的地方,就發現我的牆根下是一個下水槽,一直通到陰溝裡去。

農村裡的下水系統非常簡陋,和農田的灌溉系統是差不多的,而所有的生活汙水都是就進進溪流裡去的,所以這條陰溝是和溪相通的。事實上,這些所有人的下水道,都是和溪相通的。二叔道:“你看沒下雨,這下水槽都是濕的,肯定是從陰溝裡爬上來的。”

“他娘的,難怪老子一只毒死的螺螄都看不到,原來都躲到下水道裡去了。”三叔罵了一聲。

“怎麼處理?”一個夥計問。

“全部弄死!”三叔立即道,說著就拿起耙子往地上的泥螺群裡砸,他的夥計馬上幫忙,拿什麼的都有,二叔立即就把他們阻止了。

“你幹什麼?”三叔問道。

二叔就道:“你這麼幹是沒用的。”說著翻開了陰溝的蓋子,我們一看,只見整個陰溝裡面全是泥螺。
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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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6點鐘,我們全部都集中到了祠堂,表公和幾個知情的老人全部都被叫了過來。

陰溝被三叔用石頭堵了起來,然後灌了米糠和白水泥,除此之外,家裡所有的下水口子,三叔全堵了。那些螺螄被鏟到一邊,砸碎了用火燒了。

冬天的天色未亮,只有一點蒙灰色,九只棺材的法事已經做完,今天中午就可以下葬,但是這本來盛大的儀式,完全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圍在火盆周圍,只感覺陰森與悚然的氣氛。

“那個說把螺螄放生的道士是哪個,老子把他按茅坑裡淹死。”三叔恨恨道。

表公哼哼了一聲,“現在你就算讓他把茅坑淹死都沒用了。”他幾聲老人咳,顯然沒睡好:“還是琢磨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我看,這他娘的就是鬧鬼。”有一人道。

“你見過鬼是這種樣子的?”曹二刀子在一邊譏諷道。“要麼你家三爺的鬼是這個樣子。”

那人是三叔的夥計,立即瞪了他一眼,“你懂個屁,你下過地嘛你。”

表公揮手把他攔下來:“好了,有屁等這事情解決了再放,老子不想聽這種廢話。”

那人縮了回去,表公就對二叔道:“吳二白,你小子是狗頭師爺,平時就是你精細,你別不說話,說說你怎麼看這事情兒。”

二叔在這種場合不太說話,如今被問起,只好皺起眉頭道:“我說不準,不過,我感覺這事情可能是有人搞鬼。”

“搞鬼?”表公搖頭,就把他看到那泥螺聚成的鬼影三個小時不散去的事情說了:“老子親年看見的,還能有假?”

“凡事總有解釋。就是可能性大可能性小的問題。”二叔道。

“哦,你說說看。”表公有興趣道。

“比如說你就是搞鬼的那個人,事情就可以解釋了。”二叔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泥螺,這裡是鄉下,要多少有多少。”

表公拍桌子道:“胡扯。”

“我就是舉個例子。”二叔道:“要說的通怎麼樣都說的通,我也可以說那具女屍的鬼魂附在那些螺螄身上了,怎麼說都行,我們想這些沒用。”

曹二刀子道:“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麼?動員全村滅螺螄?”

二叔搖頭道:“咱們應該做的,是弄清楚為什麼祖墳裡會多了一具棺材,這才是事情的本源,知道了這個,後面就好猜了。”

眾人一片沈默,顯然二叔說的是對的。

“這事情恐怕很難,這棺材到底太久了,老人都不在了,恐怕永遠會是個謎語了。”表公道。

“難道就一個都沒有了嗎?”二叔問道。

“好像真還——”

他一說這話,我忽然就覺得熟悉,一想立即就想起來:“表公,你不說另一個村子有個100多歲的徐阿琴嗎?他還幫我們修過祠堂呢,咱們可以去問問他看。”

表公一聽眼睛就一亮:“對,是有一個徐阿琴”不過隨即又皺眉:“我不知道他的情況怎麼樣,100多歲,當時的事情能記得嗎?”

“徐阿琴?”三叔嘀咕了一聲,好像有點什麼印像。

“這件事情必然古怪,如果他知道,肯定會在他心裡留下深刻的印像。”二叔道:“不管怎麼說,現在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我不想以後看見螺螄就跑路。”
阿琴
aqing

徐阿琴所在的村子叫趙山渡,也是在山溪邊上,不過那邊那段山溪非常寬,所以當時有一個渡頭,後來架了橋渡頭就荒廢了,不過趙山渡的名字沿用了下來,那橋是一座古橋,橋上全是青魚浮雕,據說是要鎮溪裡的什麼東西,據說橋頭還有烏龜的石雕,後來別人偷了。

我開著金杯一路聽二叔講來歷,講到烏龜石雕的事情,我看到三叔的臉色變了變,就問他是不是他幹的。三叔道慚愧,沒趕上,據他所知,可能是他老頭我爺爺幹的。就算不是也倒過手,因為他小時候在家裡看到過類似的。

表公沒跟來,我的小金杯也坐不下那麼多人,只我二叔三叔加了三叔一個夥計。

趙山渡離著絕對距離不遠,在村口擡頭就能看見上遊的山腰上的屬於趙山渡的一座廟,不過開車就要了命了,盤山小路,太考驗我的開車技術了,我一直20碼不上,到了那邊已經是中午。

這時候已經是祖墳重新下葬的時辰了,我本來就不想參加,給我找了個當司機的借口跑了,表公那邊就說我們生辰八字要回避,就我老爹一個人參加了,我老爹今天起色好多了,好在他躺了幾天,不知道這些倒黴事情。

到了趙山渡,我們問人,徐阿琴百歲老人,很有名氣,一問就問了出來,村子不大,很快便到了他的家中。

那是非常破舊的木結構的房子,一半的瓦片已經沒了,幾乎是上下通的房子,進門看見院子裡有鐵絲掛著很多的鹹菜,一個幹枯的老頭縮在門口曬太陽。穿著藍色的麻布衣服,呆著絨的帽子。地上還有曬的我不知道的一種菜。

“他娘的,老二,誰說吃鹹菜短命?”三叔就嘀咕道。

“叫我二哥,不要叫我老二。”二叔道。

我忍住笑,一邊跟著他們走了過去,那老人擡起頭來看著我們,顯然有些訝異,他擡頭的一剎那我看到了他的臉,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老的一張臉,那種感覺,無法形容,我見過的老人不算少,百歲的也見過,但是那些人的臉,我都能夠接受,但是這張臉,卻讓我感覺到有點恐懼,那太老了,這真的只有一百歲?

二叔說明了來意,徐阿琴也沒有什麼反應,也沒有站起來,只是點了點頭,動了動沒有牙齒的嘴唇,似乎在思考,等了有兩分鐘他才開口(說的是純正的老長沙話):“這麼久的事情,我不知道記得不記得。”

“麻煩你想想。”二叔道。

“你買我幾把腌菜,我就想想。”徐阿琴指了指掛在鐵絲上的鹹菜。

我和二叔三叔都一楞,我心說吆喝,別看長的這麼老,心裡倒是挺明白的。我們互相看了看,三叔就道:“多少錢一把?”

三叔的想法是,他說這個可能是隱語,其實意思就是要錢,當然價格不會是真的價格,而會很高,這是敲竹杠的一種方式。

“2塊錢一把。”

我們又互相看了看,感覺這老頭還真的只想賣幾把腌菜,三叔道好,那就買個三把,就示意讓我掏錢。

我心說他娘的怎麼又是我,也不好意思說沒有,就從口袋裡摸了一下,結果全是一百的,只有一張五塊的,就條件反射道:“5塊三把算了。”

三叔啪打了我一下腦殼,“你他娘的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討價還價。”抽出一張一百就遞了過去,“老爺子,我全買了,你快想。”

徐阿琴哆哆嗦嗦的把錢接了過去,還對著太陽照了照,才道:“你們剛才問我什麼?”
傳說
legend

二叔把問題重復了一遍,徐阿琴又陷入了回憶,想了很久,我們都以為他睡著了,他才擡起頭來,問我們道:“難道,你們是吳家的人?”

二叔點了點頭,徐阿琴就嘆氣道:“也對,你們也只能來問我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剩下我一個了。”

“你還記得?”三叔就急問道。

徐阿琴老人臉上露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拍了拍邊上的長凳子讓我們坐下來,二叔和我坐了下來,三叔蹲著,那老人就哆哆嗦嗦點起水煙吸了兩口,緩緩道:“我記的不是很清楚了,只是記得估摸的意思。”

(徐阿琴的講話速度很慢,而且每句話之間的停頓很長,顯然雖然他的聽力還沒有受到很大的損害,但是腦子確實是相當的遲鈍了。我們都沈著氣,沒有一點催促,因為怕一催促,就可能讓他忘記接下去的內容。)

他頓了頓,看了看太陽,又道:“那是我在你們村做長工的時候,幫你們吳家修祠堂,當時聽你們村一個老人講的,那個老鬼很早就就死掉了,他還欠我一塊六毛錢沒還呢。”

當時是土地革命剛開始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這革命怎麼革,當時吳家被劃分成富農,屬於再教育的階級,但是全國都在打仗,算起來是應該是193幾年的事情,想想真是駭然,60多年前的事情,我辛辛苦苦活到現在總共才只有20多年。

當時修祠堂屬於大勞力勞動,不像現在,地面上場面上的東西弄弄就行了,那時候就是要擴大祠堂的規模,相當於現在蓋一棟平房了,所以吳家招了長工,先在老祠堂燉肉。

那年代有肉吃就是皇帝,所以來了不少人,徐阿琴是老長工,和當時的吳家人很熟悉,他們吃完之後就在囤毛篙的廣場上休息曬太陽,當時人聚在一起,不是聊冬聊西的聊哪家婆娘奶子大,哪家的寡婦家的牆頭又被蹭掉了,就是聊老底子神神叨叨的事情。

徐阿琴當時是個老實人,就一直聽著,有個老頭就和他們顯擺自己的資歷 道吳家為什麼這麼興旺,是因為的祖墳,不簡單。

吳家的老祖宗當年發跡的時候,買了半個村子的地,大宅子連了四道院子,但是沒富完一代就家道中落了,沒完沒了的打仗,有錢都沒用。到了立墳的時候已經和村裡其他人差不多了,就找了個地方草草的葬了,沒想到刨墳的時候,卻在那地方挖出了一口古井。

沒人知道那是什麼年代的古井,井上壓著一塊大青石,上面刻了一個誰可看不懂的字。他們搬開青石,就看到那是座枯井,井壁上密密麻麻吸滿了已經幹死的螺螄殼。
石灰
calcareousness

那寫螺殼數量非常多,密密麻麻,一層疊著一層,好像從井壁上長出來的瘤子。吳家老大覺得非常奇怪,不過這算是大好事情,因為修井的古磚十分結實,這些磚頭正好能挖出來用,能省一大比開銷,如果多出來還能賣錢。

為了取磚,他們用洋鎬把那些石灰化的螺螄殼敲下來,這一敲不得了,他們就發現那些螺螄殼下面,竟然裹著好幾具骨骸,給包在幹螺殼裡面緊緊貼在牆壁上,已經完全石灰化了。

最離奇的是,他們敲那螺螄殼的最深處,竟然有水滲出來,敲開之後發現裡面竟然有一個空腔,裡面還一具濕屍。

這具屍體保存的極好,不僅只是略微的有點縮水,連皮膚的都有光澤,只是膚色發著腐綠,看的出是一個極年輕的女人,渾身赤裸,屍體的指甲和頭發都極長,指甲都長的翻了起來。

這事情就不一般了,這挖墳挖出了古井,還在裡面發現一具古屍,那這墳是修是不修?

他們猜想,這女屍可能是前幾朝的人,大約是投井或給人害死的,不知道為何,這些螺螄可能是為了爭搶腐屍聚了過去,卻可能因為女屍身帶劇毒,全部死在邊上,結果竟然形成了一只“螺殼棺”。把女屍保存了下來。

吳家老大此時完全沒有辦法,只好去找了當時的老人,讓他們該如何處理。

可是誰也沒見過這種死人,屍體停在老祠堂,很快就臭了起來,找道士來封都封不住,而且那種臭還不是屍臭,而是腥臭,一股泥螺螄的臭味。有人就建議吳家老大去找風水先生看一看。

那風水先生叫做獨眼沈,據說非常厲害,到那井口看了看,卻一言不發,吳家老大怎麼問他就是不說話,最後他一分錢也不要走了,臨走就留給了吳家老大一張條子。

那條子上寫的什麼,沒有人知道,村裡人只知道吳家老大還是在那個地方修了墳,葬了吳老爺子和那具古屍後來下落不明。

這事情在村裡鄉間傳來傳去,逐漸就有人傳出了這個個說法:吳家的村子叫做冒沙井,似乎也是由井而來。傳說古代這裡是大旱地,因為這裡有井,所以才成村,這口井就是這村子的命眼,吳家老大挖出的這口井可能就是當時的古井,現在他們的祖墳壓在村子的命眼上,好處全給吳家占了。

無獨有偶,吳家從那時候起,忽然又開始風聲水起起來,好像也應了這個說法。

從趙山渡回來,車上我們就仔細的琢磨徐阿琴和我們說的這個傳說,二叔對風水十分精通,我就問他咱們祖墳是不是風水這麼好?

二叔道這個已經不屬於風水的範疇了,你沒聽,那是因為壓著井口,古時候有是有這樣的說法,叫做龍眼,這井口可能連著什麼龍脈的氣脈,那種龍脈叫做“藏龍”,但是這是看不出來的,獨眼沈要是能看出來,那就不是什麼風水先生,那是風水宗師。這必然不是靠譜的事情。而且說實話,咱們祖墳的風水其實相當一半。

“那你感覺那獨眼沈給咱們祖宗留的條子上寫的是什麼?”

“我感覺大約是天機不可泄露,你找別人去吧之類的話吧。”

“你這更不靠譜,如果這樣,咱們祖宗肯定更不敢下葬,他當時拆井,他娘的肯定是有人和他說了什麼。”三叔道。

二叔點頭:“如果不是這方面的事情,我想恐怕是那具死人的事情。也許那井根本就沒什麼關系,讓那風水先生不敢說話的是那具死人。那張紙條,也許是寫了關於那個死人的事情。”

我看二叔一臉奇怪的表情,就問道:“您是不是有什麼眉目了?”

“不好說,我還得回去看看咱們的族譜,才能知道我想的對不對。”他道:“如果我想的沒錯,那咱們犯了大錯了。”
族譜
Genealogy

回到村裡,儀式已經完成了,吃的豆腐宴還沒完全散,我老爹和表公還在處理善後,不過這一樁大事,算是完成了。一邊還剩下幾桌,大部分都是道士和唱班的,別人吃的時候他們要唱,現在輪到他們吃。老爹一臉疲憊,不過精神還行,還在陪幾個唱班的吃飯,也沒空理會我,表公看到我們回來,就迎了過來,問我們進展如何。

三叔把經過草草一說,表公並不是很明白,二叔就道去他家看族譜,看了他再仔細說。

族譜有兩本,一本是抄的,在我另一個親戚家,原版的藏在表公家,表公辭了他那一桌人,就讓我們隨他去。

族譜被他放在他臥室的檀木箱裡,鎖的很好,對於表公來說,這東西是他地位的像征。老族譜的記錄方式非常特別,我們是翻不來的,就由表公幫我們翻,很快便到了我們家的那一脈。

吳家的老太爺,祖墳裡的第一只棺材,在族譜中還不是嫡系長子,不過其他支脈都不可考了,這一脈才顯得如此顯眼。到了後面的,基本上都是從吳家老太爺那一脈下來的。我看到吳老太爺的號叫“祖義公”,長子在上面的號是“善成公”,善成公下面有小字:妣何氏長子萬機次子萬伯三子萬相。

也就是徐阿琴說的吳家老大,就是善成公,善成公的媽媽叫做何氏,而善成公有三個兒子,長子吳萬機,次子吳萬伯,三子吳萬相。

中國的族譜裡是沒有女性的名字的,所以這裡不知道善成公的正室是誰,不過,在後面,稍微有一些成就的人都有簡傳,大概一頁左右,簡單的介紹那人的成就以及娶妻的情況,和生子的情況。二叔就翻了過去,直接查善成公,他說善成公是咱們這一脈的第二個,那麼這族譜肯定是他修的,必然也有簡傳。

翻開一看,果然是有,善成公,也就是修了祖墳的吳家阿大,有兩個老婆,三個兒子。二叔仔細去看他老婆的名字,就道:“有了。”

我們湊過去問怎麼了,他道你們看,這兩個老婆,第一個是安氏,第二個叫何氏。然後翻到前面看族譜,善成公的三個兒子,全是偏方何氏生的。

我道,這麼說正室沒生孩子,正室無所出。這也正常啊,當時又沒有瑪利亞婦女醫院治療不孕不育。

二叔又讓表公把登記祖墳的棺名的紙拿出,氣定神閑道:“但你們看。祖墳裡和善成公合葬的棺材,卻不是安氏,而是何氏。就算無所出,也不可能讓偏房充當正室下葬。再看,這簡專裡有何氏的簡要生平,是趙山渡何家的四女兒,死在什麼時候,都有寫,但是這個正室安氏,卻什麼記錄也沒有。在封建社會,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就是那個何氏仗著兒子飛揚跋扈,吳家還有族長族親,不會讓她在這種方面破例,要是她幹了非被沈江不可。可是這事情卻發生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個正室安氏,好像一個隱形人一樣,非常神秘。”說的好像教書先生一樣。

我對這些什麼什麼氏一點概念也沒有,聽的頭都都大了,讓他打住,“二叔你簡單點說。”

二叔拿了一只筆,在棺名登記的紙頭背面寫了起來,一邊寫一邊道:“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六命通彙》,裡面有這麼一個典故,講了古代某些代稱的方式。其中就有這個安字:安諧音是暗,暗就是沒有光線,沒有光亮,也就是說,暗就是無明。安氏,就是無名氏。還有人寫過一句詩,叫做‘可憐蒙城皆安氏,生人何須懷東土。’”

我有點意識到二叔的意思所在了,但是不敢相信他是這個意思,表公和三叔就更不明白,我就道:“二叔,難不成你的意思是,這正室安氏,沒有名字?然後,多出來的的那具無名棺,就是正室安氏的棺材?”

二叔點頭,表公就道:“可那具棺材裡的女屍,不像是正室的葬法啊。”

二叔道你們聽我說完,又翻到了族譜,就道:“當時那個年代,怎麼可能會有人娶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女人當正室呢?這個安氏的存在,相當的詭異。”

“你別說的這麼絕對,也許就有一特別低調的正室,她就姓安,就不能生孩子呢?”三叔道:“你這也是瞎想。而且你是怎麼就想到這方面去的?我剛才聽那老妖怪講的時候,壓根就想不到那方面去啊。”

我也奇怪,二叔你這也太天馬行空了。

二叔道:“當然是有理由的,我是在他講到最後的時候註意到的。”
安氏
MRSan

二叔往藤椅上靠著,一邊翻著族譜,一邊緩緩對我們繼續道:“徐阿琴說,咱們的祖墳,就是當時挖出古井的地方,最後善成公並沒有換地方,還是葬在了原地。而且最後這件事情,有一個比較厲害的風水先生參與了,這就有個講不通的地方。既然那地方風水很一般,又從地裡挖出了死人,那是陰剎之地,為什麼善成公還要堅持把祖墳修在那裡?”

“村民的什麼寶井的謠傳顯然是空穴來風,冒沙井一般是說那地方旱,咱們這老村子是除了名的旱村,鬧飢荒都是這一帶最嚴重,按照他們的說法,咱們祖墳修在這種地方不旱死才怪。所以埋在那地方肯定是沒好處的,善成公既然不是因為有好處堅持,那就是事情的反面,他是被迫的。”

“被迫?”

“對,把祖墳修在那個位置,是不得以而為之的事情,這就必然和獨眼沈的那張紙條有關系了,而我想不得以的問題所在,就是在古井裡挖出的那具古屍出了問題。”

表公聽著,吸了一口水煙,道:“這麼說來——”說了欲言又止。

“我對這些基本能確定,所以我就開始考慮,這些因素下,當時最有可能的是一個什麼情況,想來想去,我就意識到,那具被螺螄包住的女屍,是一具窨屍,而之前挖出的時候,井口壓著刻著字的大石頭,顯然是用來封死井口,那麼這具窨屍可能是出了什麼問題,給人撲在裡面。而這裡幾代前就盜墓之風繁盛——”

聽到這裡,我忽然明白了,“你是說,那獨眼沈認為,這具古屍不是給人害死的,而是——”

“渾身赤裸,沒有任何的首飾配玉,顯然是盜墓之後被人掠去身上所有的東西,然後丟入井中,加上外面還有另外的骨骸,這古井可能之前是土夫子毀屍的地方,而且,他們可能還是盜鮮貨的,就是盜的是新下葬的死人。”

我立即點頭同意“精辟啊。”

“這具女屍渾身發著腐綠,死而不僵,有起屍的嫌疑,恐怕再埋一段時間就要出來害人了。”二叔道:“當時的土夫子可能也這麼想,所以急急拋入了井中,用巨石壓井並做了警告的幾號,這井中拋著多具腐屍,食腐的泥螺大量繁殖,數量極多,於是爭搶新屍,結果被屍毒毒死,覆蓋在屍體表面,形成了密閉的棺材,使得這具女屍保存了下來——當然,這也只是推測。”二叔話風轉了一下,“考古只能無限接近真相,但是永遠不能劃等號。”

“你繼續說。”表公點頭道。

“然後問題就來了,善成公開鑿了古井,挖出了古屍放置在祠堂之內,如果是普通死人,大約就是燒了算了,墳地不吉利,再換一塊便是,為何他們在那個時候請了風水先生,我想必然是那具古屍出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變化,引起了善成公的恐慌。想到這裡,我便發現這些事情似乎可以連起來了。”二叔揉了揉太陽穴:“當時的風水先生大部分都是神棍,必然會趁此機會所要錢財,定然編了什麼詭異的謊話。”

“徐阿琴說那個風水先生沒要錢啊。”

“那個時候的習俗,請風水先生不是給錢,而是贈物,現在很多算命的也是這樣,說不要錢,你要是誠信謝我,我就要你身上一樣東西,你‘送’給我。你老爹上次就是給人騙去一塊表,所以風水先生不會吃虧,必然是得了比錢更大好處。”二叔道:“於是我就考慮,那風水先生出的是什麼餿主意,我把那些神棍慣用的伎倆過了一遍,就有了一個相當駭人聽聞的想法。”

“是什麼?老二你直接說行不行?你他娘的都快趕上你茶館裡說書的那個蔡老二了。”三叔道。

“是陰婚。”

“陰婚?”

“對,娶鬼妻,那風水先生肯定說的這樣的內容:善成公驚擾了鬼屍,這具女屍出現異狀,必然要成厲鬼,要保家宅平安,只有娶了這具女屍,讓她登籍入墳,否著整個村子都可能遭殃,所以在族長的壓力下,善成公才不得以把祖墳修在了原來的地方。”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感覺有點惡心,幾個人都不說話,隔了一會兒三叔道:“需要洞房嗎?”

“我們不需要知道這種細節。”二叔悠然道:“這些全是我的猜測,所以我就在想看看族譜,能不能找到能證明我想法的線索,現在看來,這想法還是有一定可能的。這位安氏,估計就是那具井下的古屍。也就是無名棺中的屍首,而何氏雖然名為偏房,卻是實際的正室,所以兩具棺材必須都入祖墳,這事情太過於晦澀,所以——”

“要是我我肯定也不想別人知道。”三叔道。

“那麼,這麼說來,那螺螄聚成的鬼影子,啟不是應了那風水先生的說法,是那具古屍的厲鬼?”我忽然背脊一涼。

“非也~”二叔放下族譜:“所謂厲鬼兇妖,都是空穴來風,清朝時候的事情了,他們那時候的人信,我們怎麼可以信。”
大雨
Rain

“你不信,那你怎麼解釋咱們碰到的事情?”我道,這棺中的活泥螺,溪水中的鬼影,無一不透著詭異,要說不是因為鬧鬼,我還真想不出能怎麼解釋。

“這個現在還不明了,鬼神之說我是不信的,不過既然知道了本源,那至少有個想的方向。”二叔道:“不管怎麼說,現在咱們現在也不用太擔心這些螺螄,還有三天我們才回杭州,我再想想,也看看情況,如果真的是那女屍的惡鬼,那麼怎麼祖墳已經遷了,那具無名女屍也一起下葬了,按照道理也沒什麼好怨的。”

我們都嘆了口氣,看來現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表公看了看牆上的鐘就站了起來,說那就個子先忙著吧,說著就回去看那邊結束了沒有,我和二叔三叔就回去休息了。

車上還有徐阿琴的鹹菜,我問怎麼辦,總不能一路帶回到杭州去,我一運貨人家一聞這古董上全是鹹菜味,買賣還不都黃了,三叔說你找地方堆起來先,你三叔我愛吃這個。

折騰了一番休息,我就忐忑不安,想著那傳說裡腐綠色的女屍,渾身不自在,就又從上到下檢查了一下所有房子的下水道,自來水管的水塔在鎮裡,想必應該沒什麼關系,其他通著水的地方我也想不出來了,才稍微有點放心。

今天大早起來,昨天的疲勞加上熬夜加上今天又是一天的開車,我實在把持不住,八點多我就睡了,這是疲勞之後的睡眠,一下就睡的沈起來。實在太累了,連夢都沒做,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早起起來才5點,精神完全恢復,神清氣爽,就覺得天色非常暗,我披了衣服起來,走到窗口,聽著外面的聲音忽然我就一楞,意識到有點不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

一股不詳的預感在我心裡出現了,我立即衝到外屋的屋檐下,就看到二叔和三叔正臉色鐵青的站在哪裡。

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看到在瓢潑大雨中,有一個什麼東西,站在了我們院子裡。
物體
apport

雨下的很大,視線模糊,因為下水道被堵,院子裡全是積水,房檐下的雨簾傾斜而下,滿耳磅礡之聲。

路燈的燈光照出去,能看到那個東西有著一個人形的形狀,但是那個形狀又不太像人,在雨中能看到看到的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所有的細節都不甚分明。

就是如此,我也猜到了這是什麼東西,我咽了一口吐沫,啞然道:“它竟然已經有人形了——”

“這算什麼人形?外星人?”三叔道。

“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問道。

“我半個小時前起來準備鍛煉的時候就看見了。”二叔道:“當時它還在門口。”

我心裡一個激靈,現在這個東西的位置在院子的中央,離我們有十米左右,也就是說,在半個小時裡,這個東西一直在朝我們靠近。

我看三叔和二叔的衣服都是幹的,就問道:“你們就沒有過去看看?”

“要麼你過去?”三叔瞪了我一眼,我看他們神色有異,就問怎麼了?

“這一次有點不尋常。”二叔道,“你看這雨水。”

我低頭看院子裡積下的水潭,就發現這積下的水是一片一片的,有幾片竟然飄著一層發暗發紅的東西。“這是......”

“血。”二叔道。

我吸了口涼氣,立即感覺到強烈的不安,手都有點發涼,沈默了一會兒,我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你別慌,我已經給我夥計打了電話,讓他們拿家夥來。”三叔道,這時候我看到手裡拿著一把鐮刀,眼裡犯著兇光。“不管這是什麼東西,老子也讓她有來無回。”

我點頭示意,不由心揪了起來,立即四處也找防身的東西,最後找到一根扁擔,立即抓成鬼子進村的樣子,縮在三叔後面等著。

這雨沒完沒了,又下了十分鐘,才小了起來,這時候三叔的夥計才到,竟然沒人敢從院門進來,都從三叔房裡的窗戶裡把家夥遞了上進,三叔早就在等這一刻,把鐮刀插進腰間,抖開了包著家夥的油布。

我一看,是一只短頭的獵槍,新的,油光錚亮,“看這貨色,全是在昌江買的,就是白沙起義的地方,全是當地人的手工活。一槍下去,別說螺螄了,騾子的腦袋都打飛。”三叔咧嘴笑道。

“你這次回來主要就是來倒騰這東西吧。”二叔道。

“胡扯,老子又不是幹偷獵的,朋友幫我帶的。”三叔道,一邊利索的裝上子彈上膛,用油布蓋住槍,一邊走進了雨裡。“好了,咱們去瞧瞧怎麼回事兒。”

我和二叔也跟了過去,二叔竟然還冷靜的打起了傘。幾步就靠近了那東西,我們不敢靠太近,離他兩三米就停了下來,仔細看去,這一看我一下子毛骨悚然。

那是一堆龐大的黑白斑斕的螺螄聚成的“柱子”,大約是一個人的形狀,但這還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那東西碩大的頭顱上,竟然還隱約有五官,扭曲畸形,看上去無比的猙獰。

三叔看著都有點吸涼氣,我們繞著這東西轉了兩圈,這東西紋絲不動,三叔就舉起了槍:“咱們先打一炮試試?”

剛想扣動扳機,二叔就攔住了他,對我們道:“等等,這個......裡面好像有東西。”

“怎麼?”

二叔盯著看了一會兒,拿過我的扁擔用力插進螺螄堆裡,一攪,螺螄四散,一下竟然有一只人手從裡面露了出來。
死亡
Death

表公的屍體躺在祠堂裡,還在不停的淌水,屍體前面圍著屏風,屏風外所有吳家能說的上話的人都到了,坐在長凳上,我老爹坐在主位,按著自己的額頭,幾乎無法說話,這一次是真的焦頭爛額了。

我和三叔都縮在角落裡,剛剛熄掉的燒紙錢的鐵盆又拿出來,幾個女親戚又開始燒紙,男人們都拼命的抽煙。快過年了,出這種事情,真是不吉利。

二叔和另外幾個人在裡面檢查屍體,村裡的警察也來了,在沒下地的時候,這些都是良民。半餉警察出來,二叔跟著就給我們打了手勢,讓我們跟著去。

打了傘到了村派出所,其實也就一辦公室,把事情給交代了,我們三個坐到派出所外的房檐下蹲著,惆悵的一塌糊塗。三叔叼著煙,看著天也不說話。

和表公的感情自然不會深到那種底部,這些人對死亡都是看的相當開的,只不過這事兒不爽氣而已。

“是淹死的。”二叔道:“昨天咱們結束回去,可能給那幾個道士灌了幾杯,有點多了,回來滾進溪裡了。結果入夜下了大雨,就這麼沒了。”

“那些血是怎麼回事?”

“在溪裡給水衝的時候,身上的劃的一塌糊塗。”二叔搖頭:“全是口子,骨頭都看見,太慘了。”

“那些螺螄的事情咱們就不往外說了?”三叔道。

“說出來誰信?你說咱村派出所有類似x檔案那樣的部門嗎?”我道。

三叔吧嗒吧嗒抽煙,把煙屁股扔到雨裡,表公一死,原定的時間不能回杭州了,而且現在死了人了,事情的性質就變了。這裡面牽扯到的事情更麻煩。因為表公是我們這一脈說的比較響的,平時靠他的威信壓著下面的人,他擡著我老爹做族長,現在一死,不光我老爹可能要被人擠兌,這家族派系裡無言的麻煩會越來越多。特別是這幾天表公來是和我們密談,別人肯定看在眼裡,這一下肯定說什麼的都有。

“如果真是他自己摔下去的倒也心安。”三叔道。

我點頭,表公酒量很好,說他會喝醉誰也不信,話說回來這裡人都是喝綠豆燒這種度數的酒的,豆腐宴吃的是賤男春,還是低度的,怕的就是有人喝多了鬧,這酒對這裡人說起來就是白開水似的。

“不過他年紀到底大了,誰知道呢。”我安慰自己道。

“大侄子,這事情我看不成,等雨停了,還得去鎮上買農藥,幹他娘的,咱們和那些螺螄拼了!”三叔罵了一聲娘。“看誰滅了誰。”

我嘆氣,心說還真是憋氣,大冬天老老遠跑這裡來和螺螄較勁,這年他娘的怎麼過啊,心裡也開始琢磨杭州的事情,如果這麼久不回去,那邊的事情應該怎麼處理呢,王盟同學再過幾天就回家了,難道提早打烊?這邊的事情沒完沒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了。我心裡有個預感,如果這事情不能圓滿解決,可能以後再也不用回來了。

這時候我看到二叔正看著一邊的陰溝發楞,好像在想什麼心思,就拍了他一下:“二叔你琢磨什麼呢?”

二叔回過神來,道:“我有個問題想不通。”

“怎麼了?”三叔湊過來。

“你們不覺得奇怪,那東西為什麼老往咱們院子裡跑?咱們住的地方離這溪可有點距離。”

“哎。”二叔一說我也機靈了一下,確實,一直沒想到。

“它是什麼目的?”二叔站起來自言自語。說著他看向三叔,盯著他看。

三叔給他看的很不自在,道幹嘛?

二叔道:“老三,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目的
purpose

三叔矢口否認,賭誓這次回來盡折騰螺螄了,啥也沒幹。

二叔頗懷疑,三叔就怒道,老子需要說謊嗎?你兄弟我就是做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二叔點頭,我一想也有道理,以三叔的脾性,而且還在長沙,他根本不需要瞞著誰。

“我還以為你和曹二刀子進去的時候,偷偷從那棺材裡拿了什麼東西出來,所以這些螺螄老早我們麻煩。不然你這麼早就回來幹嘛。”

“你腦袋上血飆出來,你不去醫院?任他流?”三叔沒好氣道。

“如果不是你的原因,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咱們院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吸引它?”二叔自言自語。

琢磨著雨就停了,三叔說別琢磨了,老大在那裡一個人也應付不了,先去幫忙吧。

二叔還是想著,不過也站了起來,我們回到祠堂,見一片鬧鬧騰騰,二叔三叔就去幫忙,我就不想攤這些惡心事了,徑直一個人回家。

院子裡已經打掃幹淨了,開了下水道,看裡面沒多少泥螺就把水都瀉了,附在表公身上的螺螄給掃在一邊的水缸裡,上面壓著石頭,據說有半缸之多。要等雨停了再處理,我看著水缸就感覺很不舒服,總覺得看上去好比一直大個的螺螄一樣,不由遠遠的繞開。

回到自己房裡,百無聊賴,琢磨事情也琢磨不出來,而且總覺得不舒服,這水缸好像就是顆炸彈一樣,心神不寧,非常難受。而且大冬天的,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就有點冷,索性出去走走。

一路在村裡閑逛,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溪邊。

大雨之後,溪流奔騰,水位高了很多,我遠遠踩在溪邊上碎石上,看著在上遊被衝下來卡在岸邊的雜物,全是樹枝和枯葉。水很渾濁,我撿著邊上的石頭往水裡扔,一邊想二叔的問題。

其實他說的時候,我心裡有一個答案,但是我沒說出來,我想到的是,開棺的時候,是表公加上另外兩個老人再加上我和我老爹五個人,這“它”的目的,有可能是我。什麼原因自然是不得之,能夠想到的,也許是因為我們5個人開了她的棺材,繞了她的寧靜。

說起來我也算是她的子孫,雖然沒有血緣,而且過程詭秘,但是總歸入了籍還埋在主墳之內,為何她還如此咄咄逼人了,她當年臨死到底是經歷了什麼事情,讓她如此的怨毒?又或者二叔錯了,如三叔說的,也許那棺材葬的不是那女人,而是哪些螺螄?

琢磨這些問題讓我感覺好笑,但是表公的死狀讓人膽寒,這事情牽扯到生死了,就不是開玩笑的,我提醒自己,要是可能,還是早點回去好,杭州離這裡這麼遠,它真要跟來,也恐怕也得十幾年之後。不過現在溜掉好像不太仗義,也不甘心。

這地上都是濕的,雨我估計也不會就此停掉,斷斷續續的總還有一兩天,那晚上就真的不用睡了,得端著家夥時刻準備著。想著我忽然有了個註意,要不去借只狗過來?

爺爺臨去世前有一只老狗,那只狗給爺爺調教的成了精,現在二叔養在杭州,沒帶來,否則還能看個家護個院什麼的。想著又沒用,螺螄爬的這麼慢,幾乎沒有一點聲息,狗可能也發現不了。

想到這點,我忽然意識到有點奇怪,嗯,剛才的說法裡,好像有什麼不太舒服。

我想了一下,知道剛才覺得不舒服的是什麼方面了,對啊,螺螄爬的很慢啊。

從我住的地方到最近的溪邊是多少距離,以螺螄的速度,半個晚上能爬的過來嘛?想著我越想越不對,站起來就開始步測,發現溪邊到我住的地方有800多米的距離。算了一下螺螄的速度,我知道蝸牛馬力全開能達到8米左右一小時,螺螄爬的比蝸牛還慢。估計爬一米最少需要需要10分鐘,他娘的800多米需要8000分鐘,133多個小時才能爬到,也就是它如果想在今天早上出現在我家院子裡,那它五天前就應該上岸了,他娘的可五天前還沒這些破事呢。

我靠,怎麼回事,難道這些螺螄吃了興奮劑了嗎?

我立即把我的想法打電話和二叔講了,可二叔聽了一點也沒什麼興奮,只是嗯了一聲,只道:“我知道了。”便匆匆掛了,似乎是那邊有什麼棘手的事情。
設局
snare

他們回來後,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原來果然如預料的,表公死了之後出了紛爭,我老爹給人打了,最後打成一片,表公的屍體都給撞翻了。最後派出所的人來才散了場面,不過這臉是徹底撕爛了,三叔說得叫人來,否則這村子我們是呆不下去了。

我爹就說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都是吳家的人,三叔氣的夠嗆,和我爹吵了兩句,我爹就氣的上樓去了。

二叔卻似乎並不在乎,看我爹上樓,關上大門就招手,讓我們去他的屋子。

我和三叔莫名其妙,跟了過去,問他幹嘛,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你們看這東西。”

“這是什麼?”

“我從表公袖子口裡發現的,在你們打架的時候。”二叔道。

放到桌子上,我就看到那是一枚中古的鑰匙,看著眼熟。

“這不是表老頭放族譜那只盒子的鑰匙,昨天我們在他家看到過。”三叔道。“這是什麼意思?”

“表公臨死前留了話給我們,看來他想我們去再去看看族譜。”二叔道。“他臨死前可能想到了什麼?”

這是一個始料未及的變化,三叔罵道你剛才在路上怎麼不說?要早點去還方便,現在恐怕有點麻煩了。

族譜我也看了,不過那種內容的東西我實在看不懂,所以沒什麼印像,現在表公死了,為了怕人偷東西,有人守著,剛才大打了一場,我們要去表公家裡翻東西可能不太現實。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吳三省不至於擺不平吧。”二叔道。

三叔點頭,得,隨即叫了一等在門面,準備今天晚上守夜的夥計,給他耳語了一下,那夥計就走了,我問三叔怎麼安排的,他說小孩子不用知道,反正今天晚上咱們保準能進去拿到東西就行了。

三叔的法子我料想也不會是什麼上路的手段,不知道也罷,免的有心理負擔,轉頭我就問二叔,對我的電話怎麼看?二叔卻做了一個不要提的手勢,讓我別問。

我心中納悶,感覺二叔神秘兮兮,但看他的表情,又不方面追問,只好作罷。

很快三叔的夥計就回來了,和三叔一通耳語,三叔就說行了,我們吃了晚飯,在家裡一直等到晚上12點,就打著手電出發。

晚上的村子路燈很少,有些地方是貓黑貓黑的,什麼光也沒有,農村人睡的早,早就沒聲音了,只有起伏的狗叫,我晚上在村裡行走的不多,就跟著三叔走,走了大概二十分鐘,三叔停了下來,和二叔點了點頭,二叔就示意我不要說話,關掉手電。

我心裡奇怪,關掉手電之後,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適應四周的黑暗,只看到二叔三叔躡足而行,繞過一個轉彎,我赫然發現我們又回來了,前面就是自己的院子。
獵物
quarry

三叔拉著我潛到院牆的角落裡,三個人靠牆坐下,我就有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情了。

顯然三叔和二叔另有計劃,他們出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去拿族譜。當然我壓根不知道他們的想法,看情形顯然這是一種埋伏。我凝神靜氣,配合他們。

這是冬日裡的半夜,雖然天氣還沒有到最冷的時候,但是在這種雨後的夜晚露天捱夜,實在是折磨人的事情,我很快就牙齒發酸,渾身都縮了起來,覺得體溫全部都給灌過脖子的風吹走了。

一直等到了後半夜,我都完全凍麻了,忽然我們就聽到院子裡有動靜,三叔和二叔猶如坐定,聲音一響都打了一個激靈,顯然也冷的夠嗆,我們緩緩站起來,透過院牆往院子裡往去,就看到壓著水缸的大石頭忽然動了。

瞇了瞇眼睛,神經才順暢的工作起來,再仔細看,就發現動的不是大石頭,而是水缸的木頭蓋子被人頂起來了。接著,石頭滾到一邊,蓋子頂起一條縫,一個人從水缸裡爬了出來,看了看四周,就往屋子裡走去。

“原來躲在這兒!”二叔輕聲道。

“走!”三叔一揮手,就站了起來:“這鬼孫子可現形了。”

我尾隨而去,無奈腳凍麻了,哆哆嗦嗦的兩下才站起來跟上。

一邊走,一邊三叔就點上了煙,看來敖的夠嗆,路過院子的雜物堆邊,他從裡面扯出一個包,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藏裡面的,從裡面就掏出了早上那把獵槍,哢嚓上膛。

“這是誰?”我問道。

“這就是那個厲鬼。”二叔冷笑。

“是個人?”

“這世道,人都比鬼還兇。”二叔道。正說著,忽然屋裡傳來一聲慘叫,我一下心叫不好:“我爹還在樓上!”說著我就要衝上去。

二叔一下攔住我,道:“放心,早有準備。”三叔已經破門而入,我們一路疾走上了二樓,就看到我老爹房門打開,裡面一片狼藉,一個人被一個彪形大漢死死扭在地上,疼的哇哇直叫。

“大奎,把他的臉擡起來。”三叔道,那彪形大漢立即扭緊雙手,把那人的上半身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卡住了他的脖子。

我就看到了一張這幾天經常看到的臉,曹二刀子!

“果然是你,你他娘的。”三叔咧嘴陰笑:“可算給老子逮著了。”

曹二刀子一臉驚訝,顯然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情,我看不到我老爹著急,就問道:“我老爹呢?”

“在祠堂裡準備呢。”二叔道。轉頭問大奎,“你拍下來沒有?”

“全拍下來了。”大奎點頭:“這家夥下手真狠,差點就給他悶死了。”

三叔蹲下來,蹲到曹二刀子面前,道:“你他娘的沒想到吧。”

“狗日的!你不是在表老頭家裡被我的人逮了嗎?”曹二刀子莫名其妙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逮了?”三叔道。

我聽著這些對話都莫名其妙,一邊曹二刀子就被架了起來,就問二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叔呵呵一笑,道:“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了,我不信什麼鬼神,這世界上,只有人心是最可怕的。”
真相
fact

在回杭州的車上,二叔才把經過和我仔細的說了一遍。

原來早在他看到我窗戶上出現泥螺鬼影的時候,他已經知道這肯定是人幹的了。

“這事情實在太簡單了,以螺螄的爬行速度,就算真有厲鬼附身,你說它能幹什麼事情?一堆螺螄它又壓不扁你又拉不長你,就你算離它只有一米的距離,它想害你也得努力十幾分鐘才能到你身邊,而且我研究風水,知道太多的騙子,我就不信這個。當時我就肯定這是有人在搞鬼。”二叔一邊用手機看股票一邊道:“不過,我當時不確定是誰,這不是一般的嚇唬人,我想當時他這麼幹總是有理由的。”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當時我的心思全放在那棺材身上,那棺材中的活螺螄,放生,然後溪水裡出現螺螄的鬼影,我感覺搗鬼的人的目的可能這個棺材有關。可是這個棺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我想不通他是想幹嘛。”二叔轉頭看我:“阿邪,二叔送你一句金玉良言,是你二叔這麼多年來看事情的心得,就是凡事必求動機,事情的背後總是有著大量的動機,這是無比要先搞清楚的。”

“這是您炒股的心得吧。”我揶揄道。

“也算是,起起落落的,莊家幹一件事情,總有原因。”二叔道,隨手看了看盤:“所以我先到了趙山渡,弄清楚那棺材的來歷。不過問來之後我發現都是空穴來風的東西,並沒有任何價值,我就意識到,也許目的不是棺材,這可能是借著這個名義,借題發揮的一件事情,果不其然,我們回來之後,表公就死了,而且是那樣一種死法。我立刻明白了,這才是對方的目的。”

“為什麼?有什麼必要嗎?”

“吳家人都是地裡幹活的,和你三叔一樣,多少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有點相信,如果單是把表公推進溪裡淹死,以我們知道表公的酒量,必然會知道這是被人害了,但是如果是那樣詭異的方式,那麼這事情就變的十分晦澀,這邊人不張揚,就可能隨便糊弄過去,而且能把矛頭直接指向我們。這時候我開始思考第二個動機,他為什麼要害表公呢?”

表公無兒五女,又沒有什麼家產,也沒有什麼特別深的仇人,唯一可能引起別人嫉恨的,就是他的地位。這是困擾我最多的地方,因為就算是他的地位,也並不是什麼特別吸引人的東西。為了琢磨清楚這個,我浪費了很多的時間卻沒有結果,

最後我不得不放棄這個思考角度,轉而琢磨另一個問題,就是誰不僅和表公有矛盾,還想對付我們?我和老三一琢磨,就一起想到了一個人,曹二刀子。後來我偷偷拿了抄的那份族譜一查,就發現了,曹二刀子和你老爹是同輩同份,就是如果你老爹不做族長,那麼在你的年紀沒到之前,是他來代。我看到這個,忽然就意識到,如果真是曹二刀子幹的,那恐怕他還有一個人沒幹掉,那就是你爹。

不過你爹和表公不同,老三在樓下住著,我又起的早,他根本就沒時間下手,為了確定到底是不是他,我就給他設計了一個機會。假裝要去偷族譜,把消息瀉給他安在老三身邊的眼線,他肯定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一定會找人在那邊埋伏我們,而自己來殺你老爹。”

我這時候想到當時的對話,“那麼,沒人去偷族譜,啟不是會被發現?”

三叔道:“所以你三叔我就急叫來了潘子和大奎,帶著幾個臉生的夥計,去偷族譜的是潘子,那幫小屁孩怎麼可能逮到潘子,給一頓揍,讓他們幹什麼他們都幹了。這邊大奎就埋伏在你老爹的房裡,等著曹二刀子。”

我聽著稍微有點感覺了,“這麼說,這些事情兒都是曹二刀子為了殺了我爹和表公幹的事情兒?就為了那個族長的位置?”

三叔點頭笑道:“正是。”二叔卻關掉手機道:“非也~。”

“哦,不是?”三叔納悶,“那他為了什麼?”

“到現在為止,我說的這些東西,只是這件事情的冰山一角而已,或者說,咱們看到的,只是真正事情的表面而已。”二叔道。
秘密
secret

三叔臉色微變,二叔就揉了揉太陽穴,道:“曹二刀子為什麼要得到這個一點破用沒有的族長的位置?棺材裡的螺螄為何百年不死?還有,為什麼那個百歲老人能這麼順利的回憶起60年前聽的一個故事?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想清楚。”

我聽著二叔語氣有變,有點納悶,就見他斜眼看著三叔:“有些人總是以為自己的腦子比別人靈,殊不知道,第二胎總是要比第三胎先天好那麼一點,你說是不是,老三?”

我立即看到三叔冷汗就下來了。臉色發黑不說話。二叔身上竟然有一股極其奇怪的壓迫力透了過來。

沈默了很長時間,二叔才道:“我這裡有一個猜想,不知道對不對。你們姑且聽一下。”

頓了頓,他就道:“在祖墳開墳的時候,有一個貪心的後人發現祖墳裡多了一具棺材,生性敏感的他,立即就意識到這棺材裡可能是老祖宗藏的冥器,但是四周全是自己人,他總不能明搶,而且他知道一旦開棺材,這些東西必然是要分給別人,這個後人平日裡生性梟雄,從不讓人,在那短短的十幾分鐘裡,他就想了一個辦法,他讓隨來的兩個最親信的夥計從祖宗祠堂後面的柴房裡,擡出了那只無主的老棺材,在墳地與村子之間那一個多小時沒有任何路燈的山路上,把從祖墳裡啟出的棺材和這只老棺材互調了。”

為了讓擡棺的人不發現棺材重量的變化,他的夥計從溪裡挖了大量的濕泥倒入棺材內,但是忙中出錯,水倒的太多,還把在泥中冬眠的螺螄一起倒了進去。螺螄受到驚擾,紛紛從冬眠中醒來,而因為當時啟出棺材的時候天色發暗,對所有的棺材大家都沒看清楚,所以到了祠堂沒有人發現這棺材並不是從祖墳裡提出來的。

他本來以為此時天衣無縫,沒有想到隨後便開始發生奇怪的事情,接著他聽到我們要去問徐阿琴以前的事情,他知道其實從祖墳裡啟出的棺材就是藏著冥器的,如果徐阿琴知道這個事情,必然會告訴我們,這樣棺材被掉包的事情就被發現了。所以他連夜趕到徐阿琴家裡,用錢買通了老人,讓老人按照他實現編好的稿子念,我想以那個老人的記性,要記住這麼多東西恐怕不容易,所以他最後沒了辦法,只好讓他的一個夥計拌成了徐阿琴,可惜那妝化的太老了,看著實在不舒服。

不過,就算如此這事情也算是瞞過去了,他並不知道,在後人裡還有一個同樣的人,曹二刀子,和他的脾性很像,曹二刀子認準了棺材裡肯定有寶貝,可是吳邪和我們老大還有那三個老頭去開棺,最後卻說是一棺材螺螄,他如何能信?曹二刀子認為這肯定是表老頭和我們老大合謀,於是心生怨恨,一方面他要找到棺材,一方面他要殺人報復。於是就生了這麼多的事端出來。正好將這彌天大案隱藏了起來。

加上我被族譜上面的記載迷惑,所以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結果事情果然就這麼被忽略了。

然而,這個精美無比的後人,卻在最後範了一個大錯誤,使得我一下就意識到這事情裡還有詐!”

說完,二叔就嘆了口氣,問道:“老三,我說的應該大部分都是對的吧?”

三叔不說話,又沈默了很久,才嘆氣道:“老子還以為這次真把你瞞過去了,破綻在哪裡?”

“還是速度,你的兩個夥計,出現的速度太快了,除非他們有翅膀,否則他們絕對不可能在我設完局之後半天就到了。這說明,這兩個人肯定一直就在附近。”二叔道。

三叔裂裂嘴巴,我就怒視三叔,質問道:“你真的幹了這麼缺德的事情?那棺材裡有什麼東西?”

三叔苦笑:“哎,要是真有東西,我也不會這麼郁悶了,你三叔我也是白忙一場,整一棺材都是爛刨花,為了這些破爛我還得連夜熬夜東奔西跑去設局,報應了,你們就不用罵我了。”

“真的?”

“真的,老子都承認了,騙你幹嘛?”三叔罵道。

我就奇怪,問二叔:“這也不對啊,為什麼要埋個空棺材在祖墳裡?”

二叔收了一個短信,道:“當然不會是空的,那棺材這麼重,我猜這棺材肯定有夾板,清朝時候,動亂的時候,我想裡面應該是金條吧。”說著二叔把短信給我看,我看到是我老爹發來的彩信,他在村裡過完表叔的頭七才回來。

彩信裡是祠堂後面的茅草屋,裡面的老棺材已經給人砸開了,棺材板子之間果然有空隙,裡面一塊一快的狗頭金散了一地。三叔猛搶過來,之後眼睛都直了,一下跳起來,對我大叫:“快開回去!”

二叔拿回手機,嘆了口起,自言自語道:“總算,春節是能好好過了。”
說完,二叔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手帕,展開之後,我看到,是表公手裡發現的鑰匙。

“咦,你不是說表公讓我們看族譜是假的嗎?這鑰匙你是從哪兒來的?”

“這確實是從表公手裡找到的,我只是借題發揮了一下而已。”二叔道:“可是,這不是那只放族譜的盒子的鑰匙。我時候去開了一下,開不了。”

我嗯了一聲:“怎麼會,我看著就是這鑰匙。”

二叔搖頭道:“不是,這鑰匙,開的可能是另外一只類似的盒子。而且——”他把鑰匙舉起來,只見上面有一個“吳”字。“表公臨死前藏了這把鑰匙,想讓我們幹什麼呢?”

“別想了,”我道:“年後再說吧。”

“也是,”二叔把鑰匙放回去“還是先過年吧。”說著拍了我一下,“開慢點,註意安全。”

這是一篇不成熟的文章,大概是用我的腳趾頭構思,不過寫寫還挺有意思,就寫完了。
如果有時間我會修改一下,這還是最初的初稿,我直接寫在了文本框裡發上來。如果改改,也許是個不錯的中篇。
不好意思還是留了個尾巴,不留尾巴會浪費好的創意。

我不知道整體的節奏控制的如何,反正我是在大年三十寫完了,總算也是我填完的第一個坑。
同時我還在修改盜墓5的稿子,所以一腦兩用,也許會有bug,大家都當視而不見了。

好了,離大年三十很近了,四周鞭炮齊鳴,桌子上的手機也一直在震動。過年大家都休息吧,08年誰也不容易,09年可能還得拼命,有的休息,就休息個夠。

明年見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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