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意識到上當了,就像「爛柯山」的傳說,時間存在不同的軌跡,石碑裡側的「裂縫」也確實存在,如果將這個裂隙中的時間比作一卷磁帶,具備方向性和可逆性,甚至可以相對靜止,那麼讓石碑困在洞裡的東西,就有能力任意擺佈這卷磁帶,至於在洞道裡重複經歷的時間,只是為了逼迫考古隊想出利用炸彈脫身的辦法,並在發生爆炸的一瞬間,使時間飛逝到正常的軌跡之中,借此破壞擋住洞口的「拜蛇人石碑」。

其餘三人看到石碑,也頓時醒悟過來,可是為時已晚,炸藥引信已經燃燒到了無法拔除的程度,心中萬念成灰,只好閉上眼等死。

羅大舌頭突然血往上湧,伸手奪過炸藥,撲倒壓在身下,想以血肉之軀減弱爆炸帶來的沖級,可當引信燒到盡頭之後,那炸藥卻一直沒有動靜,他實在是煎熬不住了,罵道:「真他娘的倒黴頭頂了,怎麼想死得痛快點都這麼費勁?」

勝香鄰暗覺奇怪,洞道裡的時間恢複正常,是在即將發生爆炸的一瞬間,按說自己這夥人還沒醒悟過來,就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了,為什麼遲遲沒有爆炸?

這時司馬灰上前拽起羅大舌頭,低聲招呼道:「我在引信上做了手腳,這捆雷管不會炸了,趁現在能看到石碑,趕快往洞外跑。」

原來司馬灰著手準備炸藥的時候,就擔心爆炸會波及石碑,他想到自打在緬甸野人山遇到「綠色墳墓」開始,自己就沒交過好運,其實前些年混的也不怎麼樣,趕上個荒亂年代,走哪條路都走不順,可以說總是與噩運相伴,雖然屢次死裡逃生,卻還不如死了輕鬆,如今他也想明白了,想不倒黴是不可能的,唯有設法讓噩運成為自己的同伴。

既然事情總會往壞的一面發展,那就能夠斷言,不管考古隊考慮得如何周密,最終都會造成破壞石碑的結果,他為了繞過這個由噩運帶來的結果,就在羅大舌頭手裡接過炸藥檢查之際,暗中拆除了雷管引信,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此刻果然扭轉了局面,又發現讓石碑困住的東西,可以使無底洞般的裂縫開合,一旦落到裂縫中,只憑資深能力到死也別想逃脫,無論這是個怎樣可怕的怪物,都不是考古隊這幾個人所能對付,可以說沒有任何勝算,現在所能做的,只是趁機逃往石碑外側。

其餘三個人看到司馬灰的舉動,也多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當即跟著他向石碑跑去。

那些蒼苔斑駁的石壁上,還有古代拜蛇人留下的浮雕圖案,此刻都已處在火把照明範巍之內,距離洞口不過幾步遠,可是司馬灰等人腳底下還沒來得及發力,就覺得背後有千百隻陰森冰冷的大手伸將出來,抓住四個人胳膊大腿向後拖拽,不管怎麼掙紮也是擺脫不開,身不由己地被拽進黑暗當中,離著石碑越來越遠。

司馬灰感到身後似乎是洞開的酆都城門,有無數屈死之鬼從中伸出怪手,將他們幾個活人拽往陰間,隨著一陣來歷不明的震顫,火把的光亮轉瞬消失,四周被沉寂的漆黑吞沒,一切平複如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彼此相聞。

眾人緊張地打開礦燈察看,發現空罐頭盒子仍在身邊,失去引信的炸藥也在附近,前後兩端卻黑洞洞的深邃空虛,知道又掉進「裂縫」中了,不禁相顧失色,心底都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時有腳步聲接近,「二學生」那張驚慌失措的蒼白臉孔,再次從幽深的洞道中浮現出來。

司馬灰並不說話,抬手就是一個通天炮,打得「二學生」哼也沒哼一聲就當場暈厥在地。此前

引爆炸藥的時候,高思陽親眼看到「二學生」目中滴血,臉上泛出陰鬱的死氣,哪裡像是活人,這才知道先前錯怪司馬灰了。

司馬灰對高思揚說:「我看這二學生來歷詭異,我這雙眼雖不及憋寶的土賊,能夠觀風望氣,可把相物之盜揣摩透了,也能上官天庭,下窺地府,中間看人間千裡……」

羅大舌頭說:「那你倒是上眼瞧瞧,這家夥到底是什麼變的?」

司馬灰說這話我已經說過多少次了,出現在洞道裡的「二學生」,只不過是借魂還屍的怪物,其餘那些事你問我我也解釋不了,除非搞清楚讓石碑擋住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

羅大舌頭歎氣道:「你這話等於沒說,咱折騰了半天,又繞回到空罐頭盒子這個出發點了,接下來只怕還要接著跟這個借魂還屍的怪物兜圈子,什麼時候才算個頭?」

勝香鄰覺得「二學生」為人懦弱,又患有克山症,很容易因緊張導緻抽經,那會使人因肌肉僵硬猝死,此人前兩次都是讓羅大舌頭用獵槍將其射殺,而第三次則是被繩索捆住,突然臉色泛青目中滴血而死,這是猝死的一種徵兆,所以並不能就此認定他是借魂還屍的怪物,也許只是被「磁帶」記錄下來的一個幽體。

司馬灰說我之前也認同「磁帶」這種架設,裂縫裡的時間在反複循環,一旦「二學生」死亡,時間就會飛逝回到出發點,除了空罐頭盒子和獵槍彈藥,以及翻過石碑的四個人,整個無底洞裡的事物包括「二學生」在內,都會隨著時間逆向飛逝,重新恢複原狀,只有考古隊的行動有可能破壞石碑之際,這捲往複循環的磁帶才會出現缺口,不過現在看來這種架設並不準確,咱們被「循環」給誤導了。

勝香鄰知道司馬灰在這種情況下不會信口開河,既然說的如此肯定,是不是找到了什麼證據?

司馬灰把礦燈照向羅大舌頭,說道:「證據就在這裡。」

勝香鄰和高思陽尋著燈光看去,嚴重都流露出驚奇詫異的目光,好像發現了很不尋常的跡象。

羅大舌頭被其餘三人看得莫名其妙,嘬著牙花子說道:「簡直亂彈琴,跟我有什麼關係?」

司馬灰對羅大舌頭說:「你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有什麼?」

羅大舌頭順著礦燈光束所指,一看自己身上儘是點點斑斑的血跡,兀自殷然未幹,他之前開槍打斷了「二學生」胳膊,由於離得很近,不免有血肉迸濺到了衣服上,當時情況一團混亂,也沒怎麼在意,這難道有什麼不對?

勝香鄰頓時醒悟,如果洞道裡的一切事物都會隨時間逆向飛逝而複原,那麼「二學生」身上中槍迸濺出的鮮血,也不該留下任何痕跡,而現在羅大舌頭身上血跡未幹,同時有一個完好無損的「二學生」出現在考古隊面前,這說明……

司馬灰說這表明每次出現的「二學生」根本不是同一個,若說是「借魂還屍」,也許陰魂是同一個,但這行屍走肉般的軀殼卻不同,前三次留下的血肉屍骸,都被那個看不見的東西掩蓋了,故意讓考古隊以為是在經歷循環的時間,具體原因現在還想不通,反正就是迫使咱們用炸藥破壞石碑,這也暴露出石碑後的東西不僅是有生之物,而且擁有意識。

羅大舌頭奇道:「這他娘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讓石碑擋在洞中好幾千年了,它還能……是個活物?」

司馬灰說這我就猜不出了,別忘了那句話,所有複雜的原因,都是建立在一個結果之上,如今咱們只好把生死置之度外,想辦法找到最後的「結果」。

羅大舌頭說:「可是洞道兩端不見盡頭,往哪邊走都走不出去,這該如何是好?」

司馬灰看了看昏倒在地的「二學生」,這家夥是唯一的線索了,現在此人身上許多謎團難解,就如勝香鄰剛才所言,這也許只是一個被磁帶記錄的幽體,是迷失在漆黑洞道裡的亡魂,引爆炸藥的時候,是因為被綁住過度絕望以緻肌肉僵硬猝死,這些事的真相天知地知,人不能知,咱們沒辦法辨別,所以還是打暈了最妥當。

高思揚問司馬灰:「你打暈了這個人,怎麼才能從他口中得知出路所在?」

司馬灰蹲下身子,示意其餘三人按住礦燈在地下察看,這洞道裡多有濕苔,「二學生」從遠處走過來時留下的腳印清晰可辨。

勝香鄰說對了,尋著「二學生」來時的足跡,就能知道這個人是從哪冒出來的了。

司馬灰無法確定「二學生」是不是死掉一個,又憑空冒出一個,但是常言說得好,人挪活,樹挪死,跟著足跡找下去,也沒準有些發現,總好過留在原地發愁,到時候要是沒有結果,大不了再找別的途徑,於是讓羅大舌頭帶上昏迷不醒的「二學生」,跟著洞道裡的足跡向前搜尋。

考古隊的火把只剩兩根,不到事非得已也不敢輕易耗費,只得借助礦燈照明,在漆黑的洞道裡逐步摸索前行,「二學生」來時留下的足跡,並不是緊貼石壁,而是曲曲折折,大約到了三十步開外,就不見了苔痕上的腳印。

一行人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見地面石板的存在裂隙,用手一碰發覺可以挪動,揭開一看,赫然是個黑洞洞的石室。

司馬灰心想「二學生」是從這石室裡爬出來的?終不成是地裡的蘿蔔,拔去一根還能再長一根,這裡面一定有些東西。

四個人正想用礦燈向下照視,那「二學生」卻已從昏迷狀態醒了過來,看了洞道下方的暗室,不由得顫慄欲死,兩排牙關捉對廝打,雙手緊緊揪住羅大舌頭的背包帶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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