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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香鄰說:「最初我看不懂615航行日誌的後半部分,但我現在想通了,Z-615的艇員都成了被這座島控制的怪物。」

司馬灰搖頭道:「這我就更不明白了,島怎麼會讓Z-615上的艇員變成怪物?」

勝香鄰心中焦灼,想盡快向司馬灰說明經過,可這件事並非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想了想只能先從途中聽說的傳聞開始,因為眾人對此只是道聽途說,畢竟傳了多年真偽難辨,於是問在林場插隊多年的「二學生」,炊事員講的怪事是否屬實。

「二學生」說這是確有其事的,不僅是幾個林場子,山裡人基本上都知道,不過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二學生」還沒到林場插隊,也只是耳聞,並不曾親見,大緻與司馬灰等人聽說的情況一樣。這大神農架原始森林野獸多而人煙少,諸如野人水怪之類的傳說很多,人為的事件卻非常有限,何況深山老林裡歲月漫長,因此這個土賊被捕槍斃,在當地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乃言奇言怪必談之事,它怪就怪在不合常理,奇就奇在沒有邏輯,讓人們根本琢磨不透,誰也不知道那土賊心裡怎麼想的,所以時隔多年,還會經常有人提及。

高思揚表示自己也聽民兵講過這件怪事,有人說那土賊是個潛伏的特務,用死孩子的人皮包著一部電台,他發現行蹤暴露,便將電台投入江中毀滅證據,至死不肯承認是為了保全同黨,還有人說土賊是在山裡被陰魂附體了,但這些猜測更加荒唐,也都站不住腳。

羅大舌頭說:「這就是個謠言,平時很尋常的一件事,傳得多了也能越變越邪乎,或許壓根兒就沒發生過。」

勝香鄰說:「如果此事的確屬實,便只有一種合理解釋,那就是土賊把自己做過的事徹底忘了。」

眾人盡皆愕然:「忘了……這是說忘就能忘的嗎?」

勝香鄰說北緯30度線蘊藏著許多帶有磁性的礦層,以往在這些地區參加過地質勘探和礦井作業的人員,也有人出現過記憶力逐漸缺失的狀況,那是受礦物輻射緻使Tau蛋白在腦內聚集的症狀,記憶鏈條缺失的部分沒有規律,我看Z-615艇長記錄在航行日誌後面的內容十分混亂,儘是些互不相關的內容,就像林場裡傳言的這件事情,邏輯奇怪得讓人無法理解,所以我想當年那個土賊,很可能進入過存在磁層的洞穴,後來發生的事大概都是記憶鏈缺失造成的,也許土賊除了盜取青銅器,還出於某種原因下手害死過一個小孩,將屍體藏在了包裡,但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中間做過什麼了,至於具體經過現在也無法追究,我只是受到這個傳聞的啟發,才推測出Z-615潛艇的遭遇。

司馬灰說:「土賊的事或許如你所言,但照你的推測,倘若北緯30度怪圈同樣會給人造成記憶缺失的影響,那些艇員就算把腦子裡的事都忘光了,他們最多變成癡傻,又怎麼會成為惡鬼般的怪物?」

勝香鄰說:「因為Z-615上的倖存者退化了,它們已經變成了這座島的寄生蟲。」

眾人相顧失色,高思揚問道:「這是不是屬於一種返祖現象?」

羅大舌頭插話說:「且慢,人好像是從猿變來的,真要返祖退化也該變成猿,我可不知道猿類會長鰓。」

「二學生」解釋道:「海裡的生物被陸地上的東西吸引,產生了突變,才演化成了兩棲類,再轉變為爬蟲類,而古猿又是由爬蟲類逐漸進化而成的。」

羅大舌頭道:「不難啊,這猿類既然能進化成人,為什麼世上至今還有猿猴?」

「二學生」說:「這個…好像是古猿分支眾多,但只有其中一支具備慧根的古猿,最終得以進化。」

司馬灰仍有許多不解之處,就讓勝香鄰再具體說一說,如果Z-615的艇員迅速退化了,那麼咱們這夥人此時置身北緯30度線怪圈,是不是也將面臨同樣可怕的結果?

勝香鄰說某些地底巖脈中,存在天然放射性元素或磁場,短時間接觸有可能會對人腦產生影響,比如記憶缺失行為異常,類似西方所說的阿爾茲海默綜合症,據蘇軍Z-615潛艇偵測,這座地底的陰山實際上是塊大磁石,依前事來看,如果長期停留接觸,便會出現急劇退化,最後變成喪夫了人心的怪物,和惡鬼沒什麼分別,並且永遠被陰山束縛在此。迷航於北緯30度線下的Z-615潛艇乘員,至少在這水體中持續漂浮航行了許多個晝夜,Z-615潛艇剛被這座島吸住的時候還沒有任何異常,但此後的航行日誌就逐漸開始混亂了,艇長好像發現了這個秘密,可為時已晚。古楚傳說中陰山甘後儘是萬劫不複的陰魂惡鬼,其原形也許正是這些退化了的怪物,它們大概都是由夏商周乃至春秋戰國時期,無數被扔進山裡獻祭的奴隸和俘虜所變,倘若Z-615潛艇上的倖存者沒被這些惡鬼吃光,剩下來的人也都己變成陰山之鬼了。咱們這支地下探險隊孤立無援,當然也逃不脫這種垂噩運。

眾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一想到這種結果,也不免怕上心來。

司馬灰問勝香鄰:「現在還剩下多少時間?」

勝香鄰表示無法準確推測,不過從Z-615航行日誌上的記錄判斷,估計最遲在一兩天之內,就要有人開始出現記憶缺失的現象了。

司馬灰憑生物鐘估算,從發現Z-615潛艇到現在,差不多過去三四個小時了,如果陰山上確實有「天匭「存在,探險隊或許還有時間找到「通道」,逃離北緯30度這個死亡的怪圈。

高思揚說:「如今Z-615潛艇殘骸裡已不知爬進來了多少惡鬼,咱們連這道艙門都出不去了。」

「二學生」喘著粗氣說:「我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了,這個輔助隔艙內的空氣好像已經不多了。」

羅大舌頭也覺憋悶,出主意說:「不是找到潛艇裡使用的氧燭了嗎?我看點燃氧燭還能多堅持幾個小時,趁這功夫趕緊想辦法。」

「二學生」連忙說:「別忘了這艙室是個打火機,誰敢在裝滿液態氫罐子附近用火?那我甯願自己打開艙門被鬼吃掉。」

司馬灰知道「氫彈」是種戰略武器,能夠製造出上千萬噸級TNT當量的爆炸,還具有嚴重的放射性污染,因此也稱「髒彈」。這艘裝備著液態氫輔助燃料的Z-615潛艇,豈不正是一顆威力恐怖的「髒彈」?如果它在地底下發生爆炸,別說Z-615的殘骸,估計整座陰山都得被炸到地表上去,甚至北緯30度線之下的怪圈也要從中斷裂。此時見這輔助艙內近乎封閉,剩餘的氧氣支撐不了多久,但在此使用氧燭或槍支,都會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勝香鄰說:「不至於有那麼嚴重,因為作為燃料艙的液態氫,和武器級的氫彈完全是兩個概念,但它的爆炸威力也足以將Z-615炸毀。」

司馬灰尋思前艙肯定回不去,留下來很快便會活活憋死,也只能繼續往後艙去了,可萬一後邊的艙室同樣密不透風,那就真被悶成「人肉罐頭」了。

他心裡打著鼓摸過去轉動輪盤,緩援打開了後部艙門,所幸後艙冷嗖嗖的能感覺到空氣流通。

勝香鄰參照圖紙,指明潛艇後部除了一處隔艙,依次還有「主電機」和「輔助電機室」,通過輔助電機室的作業井上去,既是與甲板連接的封閉艙蓋,從艙體內側應當可以打開這個鐵蓋。

眾人見通道裡一片寂靜,看來這些陰山之鬼,多是經底層淡水艙爬進潛艇內部的,聽動靜此刻還沒有繞到後艙,正可趁機脫身,等被它們發覺再想走可就難了。當下不敢耽擱,躡手躡腳穿過輔助電機室,司馬灰推開艙蓋向外窺探,藉著雨霧中不時掠過的閃電,遠處黑黢黢的巨大山體依稀可辨。

這時勝香鄰壓低聲音對司馬灰說:「那些怪物的感覺非常敏銳,咱們躲在Z-615潛艇裡還有艙室作為依托,可一旦到了木筏子上隨著洪波漂浮向前,必然會被它們察覺,這水面上沒遮沒攔,到時該如何抵擋?」

司馬灰一聽勝香鄰的話就頓時警醒起來,有道是「一招不慎,乾坤難回」。此時的處境讓司馬灰想起當年他剛到緬甸,跟隨遊擊隊穿過一片茂密的叢林,前方遇到一條齊胸深淺的大河,河面非常開闊,眾人正準備涉水渡河的時候,忽然發現叢林裡有大批敵軍追了上來。當時指揮員見前有河水後有追兵,而且眾寡懸殊,便命令遊擊隊強行渡河,爭取盡快到對岸佔據有利地形,卻沒想到部隊涉水的速度,要比在叢林裡行軍緩慢得多,敵軍在身後出現的時候,遊擊隊才剛到河心,結果都成了活靶子,活著上到河對岸的十個裡還剩不到一個,血水幾乎把整條河流都染紅了。後來司馬灰經驗多了,才明白那場渡河遭遇戰必須犧牲掉幾個人,讓他們借助叢林的複雜地形留下阻擊敵人,掩護主力部隊安全渡河,這叫做「丟卒保車」。

其餘幾人稍一尋思,也均是毛骨作噤,如今在行動速度不佔優勢的情況下,乘著木筏渡過水體接近陰山,恐怕會在途中就被那些怪物追上,若平地遭遇還能憑借武器勉強應對,而被拽到深不可測的水裡,卻是半點掙紮反抗的餘地也沒有了,況且沒有水和食物,即使困守在Z-615的船室內,恐怕也支撐不了太久。

司馬灰吩咐勝香鄰留在艙蓋處監視外邊的動靜,隨即狠下心來對其餘三人說:「沒什麼辦法可想了,唯有引爆裝滿液態氫的罐體,即使沒把潛艇附近的怪物都炸死,爆炸產生的巨響和火光,也會把它們嚇得四處躲藏,這是探險隊活著接近陰山地脈的唯一機會。」

地底水體中洪波萬裡,Z-615艇被吸在大磁山的邊緣,現在留下一個人引爆Z-615裡裝載的液態氫燃料罐,其餘四人才有機會脫身,眾人深知接觸這地底大磁山的時間越久,便越有可能被它困住萬劫難複,必須在「退化」跡象出現之前,找到逃離北緯30度怪圈的途徑,片刻不容耽擱,司馬灰說的計劃雖然可行,但誰留下誰就是個死,應該讓誰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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