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恨意是來自於哪裡?

  吳邪長長的歎口了氣,如果他事先知道,那些蛇看到的東西,會連同這種仇恨一起傳承給自己,他也許就不會那麼激進的想去獲得那些信息。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甚至不是自己的仇恨,沒有緣由的其他人的仇恨,侵入了自己的體內,找不到根源,只是濃烈到自己無法控制得雙眼血紅。

  他有些時候甚至不知道,這種仇恨指向的復仇對象是否是錯誤的?

  自己是否真的那麼恨那些藏在迷霧中的人,還是說,這麼幾代人所經歷的痛苦,全部凝聚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他深呼吸,把那種躁動和內心惡魔般的想像壓制下去,他想起了注射那些液體之前,黑瞎子和他的對話。

  「頭部紅黑色鱗片下的器官,就是儲存費洛蒙的器官,亞種則是在頭部的雞冠部分,切下這些部分,提純之後,注射到你鼻子的中間部分,可以讓信息傳遞得更加清晰。」黑眼鏡說道:「非常疼,有大量的費洛蒙信息是沒有意義的。你在意識中斷之後,可能有幾年時間都感覺自己是一條蛇。」

  「我看到青蛙會流口水嗎?」吳邪問他。

  黑眼鏡穿著白大褂,對吳邪的鼻子進行消毒,「不會,不過,為了能讓你感受得更加清晰,我會對你的鼻子做一個小手術。你會喪失嗅覺,我不知道能不能恢復。」

  「失去嗅覺會有什麼後果嗎?」

  「我沒有相似的經驗,不過在公廁打架會比別人更加冷靜吧。」黑瞎子道:「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你覺得,為什麼我可以接受這些信息,難道我的祖先是蛇嗎?」

  「炎黃的神話裡,所有人的祖先都是蛇。」黑眼鏡道:「女媧不是蛇嗎?我們都是蛇生出來的,盤古是從一個蛋裡出生的,人在最初的神話裡,很多都是卵生的。所以,你的祖先真的有可能是蛇,人類在生物進化上,也是由爬行動物到哺乳動物的過程,也就是說,如果文明是銜接的,在我們之前世界上還存在著一個爬行動物的文明,他們的歷史很可能和我們的神話相接,而他們的很多歷史,會變成我們的神話史。」

  「很驚悚的理論。」吳邪道:「那從其他方面,你是否有眉目,我為什麼能接受到這種信息?」

  「我覺得你接受費洛蒙信息之後,自然會知道,到時候你可以告訴我。」

  「那我沒有其他選擇了。」吳邪閉上了眼睛。

  黑眼鏡取出手術刀,這是個地下的臨時診所,平時是用來割雙眼皮的,這次的手術,恐怕是這裡會進行的最大的手術了。

  「我會翻起你的上嘴唇,從牙齦的根部下刀,然後翻起你的面皮,暴露你的鼻腔。然後把費洛蒙……」

  「拜託,我不想知道這些。」吳邪道。

  「老闆!」王盟的叫聲打破了吳邪的沉思。

  他坐直了身體,看到王盟有些緊張。一直不停的盯著後視鏡看。

  吳邪點起一隻煙,搖下窗戶,看到了後面跟著四五輛大切諾基。又看了看前面,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大切諾基的車隊的中段了。

  「怎麼開的車?」他皺起眉頭罵王盟。

  「突然就上來包抄了我們。」

  「在這種山路上包抄一輛車是很困難的,你現在才叫我,說明你開車時候走神走哪兒都不知道了。」吳邪幾口把煙抽完,看了看GPS,「下一個急轉什麼時候?」

  「一公里多一點。」

  「180碼,背上包,打開天窗。」

  「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王盟道。

  「要讓其他人看到我們是在用何種態度和他們PK。」吳邪道。

  當他把別人的性命放到天平上,放棄自己絕對不牽涉到任何的信念之後,他對自己的行為,也格外的出格起來。

  他能理解潘子的自我毀滅傾向,他想懲罰自己,懲罰那個之前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好,現在卻可以在手上掂量別人生命份量的人。

  他成為了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而且更厭惡的是,必須成為很長一段時間。

  切割那些屍體,將這些東西寄給一個無辜的中學生。

  把費洛蒙注射入蘇萬的那瓶酒裡,緩慢散發的費洛蒙在那種蛇的激發下,會傳達一段錯誤的場景。

  黎簇沒有死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在那些人的控制當中了,黎簇自己以為他知道了一切,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一旦對方開始詢問,源源不斷的錯誤信息,會傳到這片迷霧中所有的耳朵裡。

  而作為現在唯一個可以閱讀費洛蒙的人,那條蛇帶出來的關鍵信息——他們為了搶走這條信息,才讓吳邪發現了痕跡——並急切渴望知道的,蛇沼之中的關鍵信息,一定將由黎簇讀取。

  沒有人知道,自己下一步計劃的所有細節,全部都在那條蛇的氣味中,緩慢的傳達給黎簇。

  等黎簇再次睜開眼睛,第一步的所有計劃,將會立即歸零。

  所有犧牲的價值,將在這個「0」之後體現。

  車隊慢慢一輛一輛超過他們,離他們而去。看來是虛驚一場。

  即使吳邪已經想到了自己可能的各種計劃,都無法避免自己與他們的有一次正面交鋒。但是車緩緩開走之後,他還是鬆了口氣。

  預見到,但是自己根本不願意經歷。

  王盟開始開得飛快,吳邪又點起一支煙,讓他慢下來。

  王盟緩緩降速度,滿頭都是冷汗:「我想辭職行嗎?」

  「送我到地方再說。」吳邪吐了口煙,脫掉了自己背的背包。關上了天窗。然後翻開了一隻空白的手機。

  沒有任何的短信。他合上了手機,壓抑了一下內心的焦慮。

  他剛才忽然想到,如果自己這邊一路都順利,那也證明著,另一邊的苦戰已經到了不可形容的程度。

  北京北京。最毫無意義,但是卻必須的犧牲,壓在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幾個人身上。

  你們還活著嗎?

  手上的疤痕又開始疼痛起來,即使已經完全是疤痕了,他還是可以感覺到當時割下的那種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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