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上前嗅了一嗅,覺得錯不了,是個真東西,尺寸不小,而且完好無損,青水青龍紋可值了錢了。老時年間有一種官窯瓷器,沒有傳世的,多在古墓之中出土,乃五供之一,皇上供神用的東西,又叫龍碗,色澤陰鬱,民間叫俗了叫成「鬼臉青」,以為是埋在墳中太久所致。
 
  胖子說:「好你個馬老娃子,想不到你真人不掛相,真有玩意兒啊!你還有沒有別的東西,統統地拿出來,皇軍大大地有賞!」
 
  我問馬老娃子:「這是秦王陪葬的明器?你想要多少錢?」
 
  說到這個份上,馬老娃子把話挑明了,他說你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闖軍盜毀秦王玄宮,在山上挖出一條深溝,至今仍有。前幾天,有兩個打懸羊的愣娃走進去,讓塊石頭絆了個跟頭,撥開荒草一看,那石頭有臉,卻是一個鎮墓的翁仲。傳說翁仲是古代猛將,驍勇無比,秦漢以來,常用於鎮墓,有的石俑不是翁仲,也被當成翁仲,民間俗稱「瓦爺」。二人貪心,想刨出石翁仲抬下去,怎知翁仲腳下連接一塊石板,摳開往下看,黑乎乎一個洞口。其中一個膽大的捆了繩子下去,上來時懷中揣了這個大碗,只說下邊很深,還有東西可撿,又帶了條大麻袋,點了火把下去。想不到他這次是趙巧送燈台,一去回不來!不知在下邊撞見了什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打懸羊的兩個愣娃子是哥兒倆,兄長叫馬凜,兄弟叫馬栓,全是馬老娃子撿來的孤兒。馬凜膽大進了洞,馬栓在洞口等,左等等不上來,右等等不上來,又不敢下去找人,只得跑來告知馬老娃子。馬老娃子腿不行,上得了嶺,下不去洞,但是見到這個龍碗,心知了不得,下邊有東西!他告訴馬栓:「擋好洞口,千萬別說出去,要不馬凜可白死了!」他尋思殿門口的人不能找,一來沒有那個能耐,二來怕聲張出去,消息一旦傳開了,他連一個大子兒也分不上。
 
  馬老娃子讓我們跟他一同上嶺,找到下落不明的馬凜。如果掏出東西,雙方平分,他和馬栓分一半,我們分一半。只要我願意走上一趟,不論有沒有東西,他都會把鬼臉兒青讓給我,價錢好說,否則給多少錢他也不賣。
 
  我要說我不去,胖子和大金牙也不答應,他們二人死說活勸,好歹過去走一趟,你說不去鬼臉兒青可沒了!
 
  馬老娃子對我訴苦,他說他乾兒子貪心撿寶,在洞中下落不明,扔下他這個一走一拐的老漢,還有馬栓這個愣娃,家中沒別人了,盆無一粒米,袋無一文錢,往後沒了活路,實指望多撿幾件明器。
 
  我一看可倒好,他不要雞不要鴨——要鵝,訛上我了!我這人吃軟不吃硬,招架不住苦肉計,吃虧全吃在這上頭了。何況我說不去二字,馬老娃子的鬼臉兒青我們可別想要了,但是我也沒把話說死,走著瞧吧!
 
  轉天一大早,馬老娃子和馬栓各挎一桿鳥銃,打好裹腿,準備帶我們上嶺。我問他帶鳥銃打什麼?他說:「玉皇殿這塊風水寶地,幾百年前有的是蒼松古柏,刺蝟、狐狸、金錢豹、草鹿,飛禽走獸可多了,如今仍有懸羊。秦王玄宮也在嶺上,山勢險阻,一上一下,至少要走兩天,深山窮谷,罕有人跡,還要當心披毛煞!」
 
  我心想:「馬老娃子爺兒倆帶了鳥銃,借口打懸羊倒罷了,又說要對付凶煞,他是嚇唬人,還是別有用心?」
 
  出門的時候,我們在裡邊穿了水火衣鼠皮襖,我還帶了金剛傘和黑驢蹄子,同樣打了裹腿,背包中裝上手電筒、蠟燭、繩鉤等一應之物。
 
  進山之前,我對大金牙和胖子說:「關中出刀匪,殺人越貨,視如等閒。咱們身上帶了收東西的錢,到嶺上抬屍必須小心,可別上了馬老娃子的當!」
 
  胖子說:「鳥銃還不如燒火棍子好使,你怕他兩個放羊娃子?」
 
  大金牙說:「馬老娃子貪心是貪心,但還不至於有那麼大的膽子,再說他打什麼主意,可也瞞不過你二位的火眼金睛!」
 
  胖子說:「我只擔心撿不到明器,你聽他馬老娃子說的話,他們殿門口全是寶,連他媽臭蟲都是倆屁眼兒,你讓我看這地方,可全是荒山。」
 
  我說:「可能闖軍盜毀秦王玄宮之時挖得太狠,破了殿門口的風水龍脈,當年的形勢也都不見了。」
 
  三人說罷,讓馬老娃子和馬栓在前邊帶路,打殿門口進去,一路往山裡邊走,西北的山,雄險蒼涼,單單一條路上去,四下裡漫漫都是亂草,說是有狼有懸羊,可走上半天,連隻鳥兒也不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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