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等人置身於狹窄的牆壁裂隙裡,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結果都被困在了一個漫長的怪夢中,任憑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卻始終擺脫不掉夢魘,估計若非有外力介入,根本不可能憑自己的意識醒轉,但這地下古城裡除了遍地枯骨,連個鬼影都見不到,看來想什麼辦法都是白費氣力,唯有在煎熬與恐懼中等待著死亡陰影的降臨。

羅大舌頭急中生智:「先前幾具殭屍掉進古城就莫名奇妙的消失無蹤,又突然在洞頂出現,指定是被什麼東西拖去了,那些東西多半是地下的食腐動物,竟能把牆壁撞出窟窿,要是運氣好的話,它沒準能尋著氣味鑽到這牆縫裡,一旦觸碰到咱們的身體,不久能立刻醒過來了嗎?」

司馬灰搖頭道:「你這是撒完尿打哆嗦——假機靈。你好好想想,如果是棲息在地底下的食屍鬼鑽到牆隙中,還他媽能有咱的好嗎?也許等你醒過來一看,自己的腦袋已經被它啃掉一半了。」

勝香鄰說:「別指望會發生這種情況,當時為了安全期間,牆壁的裂口都用背包堵住了,外面什麼東西也鑽不進來。」

高思楊焦慮地對司馬灰說:「你平時那麼多鬼主意,怎麼一道關鍵時刻就沒招了?」

司馬灰也不甘心等死:「途中那麼多艱難險阻都撐了古來,眼看就找到拜蛇人石碑了,總不成在橫屍在此?不過險阻驚慌失措毫無意義,不如先把情況搞清楚,看能否找出破解這個怪夢的辦法……」想到這裡,他問其餘幾個人先前做了什麼惡夢,夢中情形如何?

眾人下到死城底部,躲進牆體裂隙中避險,那時身體疲憊,幹渴難耐,從這時開始進入昏睡狀態,每個人都經歷了一場恐怖離奇的夢境。而學生的噩夢發生在大神農架,他在猴子石林區幹活,為了多賺公分,夜裡就跟山民陳大膽去看守苞谷天。陳大膽是典型的貧農,家裡子女很多,終年操勞過度,才剛三十出頭,墨陽看著就像四五十歲的人。林場山地開荒,開除幾畝地,種了些苞谷,到夏天夜晚就的找人蹲棚看守,免得被野獸啃了,或是遭人偷盜。但那裡地處深山,遠離人煙,難免有些鬼狐精怪的竄說,平時沒人敢去守夜,所以林場會給願意去的人雙倍公分。

陳大膽從來不信邪,越窮膽越大,這種好差事當然搶著去做。這天輪到他和二學生守夜,倆人帶了防備大獸的土炮進山,白天下套逮了隻野兔,先洗剝乾淨了,等天黑後在木棚子裡拿瓦罐煨熟,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塊朵頤。兔子肉在瓦罐內越悶越香,趙大膽不免感歎,說他家裡孩子太多了,一個個都像餓死鬼投胎,平時打到野兔野豬,也要緊著孩子們吃,等輪到他這當爹的動筷子,往往連骨頭都剩不下,還是出來守夜自在,可以恣意飽食,說著就撿起最大的一塊兔肉要往嘴裡放。

二學生肚子裡沒油水,同樣是饞肉饞得厲害,卻不敢跟陳大膽爭搶,眼巴巴地看著對方要把兔肉放進嘴裡了,突然茅棚壁上轟隆一聲響。破了一個大窟窿,從外伸進來一條黑毛蒙茸的巨掌,大若蒲扇,張著手到處亂摸,像是在找熱氣騰騰的野兔肉。二人知道這是遇上神農架的野人了,嚇得毛髮俱悚,陳大膽雖然膽大,也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忙把那瓦罐裡的兔肉放在地上,任憑長滿黑毛的巨掌摸去吃了。誰知那野人吃盡了瓦罐裡的肉,還不肯走。仍把胳膊伸進茅棚繼續索要。二學生和陳大膽只好撞破後壁爬到外面,拖著土炮返身逃竄,卻聽身後腳步聲迅疾沉重。他們轉頭看了一眼,險些把魂都嚇掉了,就見不遠處有個兩腳走路的人樣怪物,遍體長毛,披頭散髮,身材高大無比,高若浮屠,但在月色微芒之際,也看不清面目如何。陳大膽急燃土炮向後轟擊,混亂中似乎打瞎了那個野人的一隻眼,抱著頭停步不追。

倆人落荒而逃,跑到一處山溝裡。連驚帶嚇再也跑不動了,直到天色微明,估計平安無事了。陳大膽鬆了口氣,誇誇其談地對二學生說:「那家夥根本不像野人,野人怎有如此高大?說不定咱碰上的是山魈樹怪之類的東西,這也就是我陳某,如若換了旁人,誰敢放土炮去打?」他口講指劃,正叨叨著,突然怪聲陡作,一隻毛茸茸的巨足踩到山溝裡。可憐陳大膽被踩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肉餅,生滿黑毛的大腿隨即抬起來,又從高處向二學生踩下。二學生嚇得兩眼發直,神魂飛蕩,驚覺是南柯一夢,奇怪的是這竟是個夢中之夢,而怪夢的第二層至今未醒。

現實中這一事件的確發生過,只是與夢中經歷有所不同,那天本該是二學生跟陳大膽同去守夜,但他有克山症,當時由於身體不適臨時留在林場,陳大膽一個人帶了土炮看守苞谷田,結果轉天起來有人前去換班,就發現陳大膽失蹤了,茅棚裡還有打碎的瓦罐,壁上露了好幾個大窟窿,最後有人在一處山溝裡發現了慘死的陳大膽,竟像是被巨人用腳活活踩死的,情狀慘不忍睹,土炮就扔在一旁,林場認為是野人所為,調集了一連民兵,帶著獵槍到猴子石一帶的大山裡搜尋了半個月,到頭來連根野人毛都沒能找到,事情只好不了了之,從此再也沒人敢去包谷地守夜了。二學生親眼看到陳大膽慘死的樣子,心裡留下好大陰影,想不到在地下發了場惡夢,夢中受潛意識作用,直接經歷了陳大膽被野人踩死的事件。

其餘幾人所發的噩夢,也都與個人經歷有關,各有各的離奇怪異之處,說出來均是歷歷如繪。

司馬灰清楚自己能夢到緬甸叢林裡的血井,但不太可能夢到遭遇神農架野人的事,即使夢到了,細節也不會如此生動,這足以說明眾人此時重疊經歷著一個相同的怪夢。解夢看風水算命皆屬金店之道,所以司馬灰多少懂得一些,他記得古人曾詳解夢境,世上除了活屍,沒有不做夢的人,如果醒來覺得自己沒有做夢,那是因為完全忘了,但常說夢有深淺之分。第一層夢最淺,稱為「身鏡」,其源在身,大多與身邊環境影響有關,比如身上纏了條帶子,夢中就會有蛇出現,若是房頂漏雨,可能就會夢見自己落水,也可以說是「日有所感,夜有所夢」。第二層夢較深,稱為「靈燭」,其根在心,主要受潛意識作用。平時想不到的事,會突然在夢中出現。第三層夢最深,稱為「魂魘」,既是指生魂離殼,萬一碰上這種情況,也就只能等著別人把你喚醒了。

司馬灰有想起相物古籍中,記載這崑崙山裡有某種玄鐵,能使人困在惡夢中難以醒轉,據說漢武帝曾有一塊,那個陷在古城中的黑色大鐵球。多半也是此類異物,眾人一時大意,在牆壁裂隙中昏睡過去,先是各發惡夢,猛然驚醒後陷入了更深的一層夢境,而且所有人的潛意識都重疊在了一處,道理或許是這麼個道理,但各種各樣的辦法都想遍了,卻找不出任何破解之道。

這時羅大舌頭聲稱想出一條秘策。可以逃出這個古怪的夢中空間,平時做惡夢,到頭來大多是突然懸空下落,一旦受到驚嚇也就醒了。

勝香鄰不等羅大舌頭說完,就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忙說絕不可行。這場怪夢非同尋常,此前各自所做的惡夢,都已恐怖到了極點,卻也沒能使人從沉睡中徹底驚醒,反而被拖進了更深的夢境。

司馬灰心想這個怪夢實在太漫長了,但也並非有始無終,估計到最後眾人會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因為身體一旦死亡,意識也將不複存在,眼下為了尋求生存,有什麼辦法都得盡力一試,羅大舌頭出的餿主意是否可行?正當他苦苦思索之際,恍惚發現高思揚身後躲著個人,那人影縮在高思揚身後,蹲在角落中紋絲不動,身形頗為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司馬灰心裡一驚,這座死城裡除了考古隊之外,還有第六個活人?據說夢是快速動眼睡眠及深層潛意識所至,因此每個人都會做夢,甚至連牛羊貓狗在內,皆是各有所夢,按迷信的說法,夢中的自己就是「生魂」,夢則處在陰陽相交的混濁之間,活人的生魂能做夢,死人的陰魂也同樣能夠進到夢中,所以也常有死者托夢之事發生,這個人是幾千年前死在古城裡的陰魂入夢?還是隱匿在考古隊中的「綠色墳墓」?莫非「綠色墳墓」的魂魄也被困在這怪夢之中了?

腦中這個念頭一動,司馬灰早已搶身上前,伸手將那人揪住,只見那人把頭垂得極低,被揪住之後緩緩仰起臉來對著司馬灰,那張臉上卻是光溜溜的沒有面目,簡直像是糊了一層厚厚的白紙。司馬灰膽氣再硬。心裡也不自覺地發怵,他明白是有陰魂入夢,但這個沒有臉的陰魂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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