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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灰看到眼前這幾具古屍,似乎全是楚人中的巫者,根據洞中壁畫描繪的情形,楚幽王蔔問吉兇之際,便會有頭戴青銅面具的巫者,把自己幻視裡出現的情形告訴楚幽王,以此來「洞悉前後、決斷行止」。

在迷信鬼神的春秋戰國時代,巫者不僅跟人熟,跟鬼更熟,只有他們能夠同無影無形的神秘力量進行溝通,因此地位極高,往往隻言片語就可以左右興衰。既然這些古屍出現在「石函」中,「楚幽王的盒子」肯定也在裡面了。

羅大舌頭自言自語道:「死都死了還戴著面具裝神弄鬼,盯得老子渾身都不自在……」說著上前想摘下面具,可那屍骨早已枯朽,用手一碰立時化為了塵土,青銅面具「噹啷」一聲掉落在地,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急忙跳起來向後閃躲。

高思揚險些被他撞倒,忍不住說:「憑你這副毛手毛腳的樣子,哪像參加過考古隊的人?」

羅大舌頭嘴上從不服軟:「考古隊才多大個廟,能裝得下我羅大舌頭嗎?你也不打聽打聽……」

可馬灰知道羅大舌頭接下去又要吹噓個人經歷,倒騰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英雄事跡來講,你根本就不能給他這種機會,要不然沒個完,於是止住二人說:「這石函深處似有冷風湧出,裡面一切情況不明,大夥多留點神,可別讓陰魂惡鬼拖了去。」隨後就摸索著巖壁向深處走去。穿過函壁間的洞穴,地勢陡然開闊,變得上凹下陷。被鑿刻為內弧形的岩層間,雕有許多帶狀「圖言」,頭頂上和腳底下都有,所謂「圖言」即是用連貫圖形替代文字記事,使之通達幽冥,並不是給活人看的,故此不用古篆。

羅大舌頭剛才沒說痛快,跟在後邊還想尋個借口接茬兒再說,可一看地形古怪,就把先前之事忘在了腦後:「哎…我發現楚國人很精通幾何啊,這外方內圓的想稿什麼名堂?」

司馬灰說:「從前有天圓地方的概念,這石函外方內圓,可能是天在地中的意思,可天空怎麼可能在大地中呢?」

勝香鄰道:「載上之函大多是圓輪形狀,因為天在地中。而外方內圓確屬罕見,它應該暗喻著地底世界。」

可馬灰稍加思索,覺得這種分析十分合理:地殼下存在著極淵那種沒有邊際的空洞,如果與之相比,曾經進過「羅布泊望遠鏡」的考察隊渺小如塵,倘若用天一樣大來形容它似乎也不為過。

二學生問道:「楚幽王留下這座石函,又有什麼具體意義?」

司馬灰說:「此處儘是些壁刻石雕,內容無非是楚幽王想傳遞給鬼神的信息,不過咱連蒙帶唬地也看不懂多少,不如把招子放亮點四處找找,可能另有發現。」

眾人為了節省電池,同時點燃三支火把就捨不得再用礦燈了,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繼續往前探尋。石函的每個方向都有洞口,洞內除了雕鑿壁刻,還列有數排銅人銅摹,「楚幽王的盒子」卻不在其中。眾人且看且走,穿過側面的函壁,又步入枯籐樹根垂布的祭坑底部,腳下有道極寬的石樑,鱗紋大如城磚,竟是轉到了「載」的獸首。

那能夠背負乾紳的「楚載」,形貌有些接近黿龍巨龜,但神異色彩更重,兩端有頭顱,但有首無面,多臂多足,一半朝上捧著照幽巨燭,一半往下在地支撐爬行,頂部臥著兩尊銅虎,口銜人臂粗細的銅環,鎖著一個青銅盒子,體積能裝進兩個人去。

眾人見果然有這個神秘的盒子,不由得心弦緊扣,當即走上前,想揭開來看個究竟。可馬灰和羅大舌頭剛伸出手去,勝香鄰卻突然攔住說:「盒子裡的東西不能看,誰看了誰死。」

羅大舌頭奇道:「這裡面不就是有幾根死人骨頭嗎?它就算是顆地震炸彈,那也不至於看一眼就整炸了。」

勝香鄰舉起火把照向盒子:「你們看這上面的圖案……」

司馬灰看此處地勢雖高,但周圍的枯籐間漆黑一片,恐怕會有不測發生,所以始終保持戒備,沒來得及仔細端詳那銅盒,此時聽勝香鄰一說,才立刻注目觀瞧,只見盒身銅蝕斑駁,也鏤鑄著很多圖案,他粗略一看,其中竟有厲鬼挫攫人之形,似乎誰敢窺探盒子中的事物,誰就會立刻被惡鬼帶往陰間,不知是詛咒還是侗嚇。

眾人又發現銅盒上還鑄有活剝人皮的圖案,顯得十分殘忍詭異,都不禁暗暗皺眉。

二學生告訴眾人,以前在歐洲有種非常古老的邪教儀式,就是用酷刑折磨處女,那些酷刑的殘忍,遠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在經歷了極限恐懼與痛苦的情況下,她能看到一些唯有死人才會看到的東西,折磨到最後就是在地洞裡活剝人皮,把皮剝下來之後那女子還沒斷氣,嘴裡會斷斷續續說出眼中所見之事,只有宗主才有資格附耳去聽,他聽到的內容全都屬於機密,絕不會讓普通人知道,這倒與「楚幽王問鬼」的方法殊途同歸。

高思揚問道:「古老的西方邪教酷刑,與楚幽王的盒子上巫術有什麼關係?」

二學生猜想說:「大概都是為了接收來自……深淵的信息。」

司馬灰心有所感:「人們對誕生方式一直缺乏創造力,但對死亡方式的創造力真是無窮無盡,不過咱們對楚幽王的盒子所知甚少,凡事小心為上。」說罷繼續端詳銅盒上其餘的圖案,發現其中記載的內容匪夷所思,真是看在眼裡,驚在心裡。

眾人根據銅盒上的圖案加以推測,早在還沒有楚國的年代,大約是神農架木為巢之際,一夥頭上戴有角冠的古人為了追趕糜鹿,無意間發現了這個洞穴,最深處通著一處山脈,山後有個神秘的圓壇狀物體,形狀就像個大腹罈子,並從中發現了一具屍骸,但這屍骸全然不似人間之物,他們頗感稀奇,便將其從地底帶出,可想要再次下去探尋的時候,那山脈卻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黑茫茫的無底深淵。傳到春秋戰國時期,楚幽王視此物為寶骸,來自陰山之下,他常命左右以巫鬼之事占問。直到楚幽王葬女引來冤魂索命,才把裝有寶骸的銅盒放入地下鎮住陰山。洞底有惡鬼看護,外來者膽敢開啟此盒,立時便會被它們拖進深淵,打到陰山背後,萬劫不得超生。

司馬灰等人深覺莫名其妙,挖出寶骸的地方顯然就是「天匭」,但深淵裡的山脈怎麼會突然消失了?如果銅盒裡的「寶骸」不是人類,又會是什麼生物所留?陰海峪原始森林裡史前生物化石很多,倘若它屬於某種動物的骨骼化石,除非是極其罕見特珠,舉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否則古人不可能將其如此看重,另外開啟「楚幽王的銅盒」之後真會有惡鬼出現嗎?眾人對這些謎團無從猜測,卻又僅能猜測。

銅盒上鑄造的圖案神乎其神,具有濃重的巫楚色彩,虛虛實實的讓人難以琢磨。眾人心裡的疑問越多,就越急著想要知道——這具古人從地底找到的「遺骸」到底屬於哪種生物,它究竟有著怎樣奇異的身份?如今到了決局之時,但對楚幽王留下的詛咒也不能視而不見,畢竟誰都沒有前後眼,預測不到打開盒子之後的情形。

高思揚不以為然:「要照你們說的,這盒子附近就有鬼了,可此處靜得出奇,哪有什麼異常?」

勝香鄰說:「銅盒上的圖案是有人看到遺骸後,才會被惡鬼拖走,我感覺這地方有些邪門,凡事不可不防。」

高思揚說:「別信楚幽王那套鬼話,咱把這盒子打開看看不就全清楚了嗎?」

二學生點頭說:「盒子上惡鬼吃人的圖案不可能是天氣預報,未必真會應驗,我覺得那是一種對於命運的深沉遐思,也可以說是古代人蒙昧無知的想法。」

司馬灰雖然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但絕不等於活膩了要趕著去找死,他先觀察了一下地形,看楚載獸首附近一片漆黑,距離洞底的積水有十幾米高,食人飛魚很難接近此處,周圍枯籐倒垂沉寂無聲,就決定讓其餘幾人退在銅獸後面加以掩護,由他獨自開啟楚幽王的盒子,萬一有不測發生,也不至全軍覆沒。

勝香鄰心生不詳之感,低聲對司馬灰說:「還是由我來打開銅盒好了,我死總好過你死。」

羅大舌頭插言道:「香鄰你這是什麼話,這堵槍眼滾地雷的事有我羅大舌頭在怎麼也輪不到你啊,不過我要是萬一光榮了,可不想跟宋地球一樣把骨灰撒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洞裡,你們盡量把我的骨灰帶回去埋了,可別讓我做了背陰山下的孤魂野鬼,咱老家那邊特別講究這些事……」

高思揚不相信看了盒子中的遺骸就會當場死亡,又聽羅大舌頭囉嗦起來沒完,搞得像是交代後事一般,就想直接上前撬開銅盒。

司馬灰攔住眾人說:「誰都別爭了,咱還是按原計劃行事,老子活了二十來年,簽子活兒武差事沒少做,汗毛也不曾短了一根,想來是八字夠硬,就不信今天還能讓惡鬼吃了,如有兇險憑我的手段自可脫身。」他不容分說,揮手讓其餘幾人躲在一旁,然後將火把插在銅虎口中,摸索尋找盒身縫隙。

眾人只得向後退開,看到獸首兩側的怪手托著樹形巨燭,各有石樑相連,就分別用火把引燃,頓時將周圍照如白晝,隨即伏在銅燈旁持槍掩護。

這時司馬灰已摸清了銅盒的結構,其外部氧化嚴重,銅性已消,憑獵刀就能撬開盒蓋,他尋思:「楚幽王盒子裡的遺骸來歷不明,據說地脈岩層間會存在天然放射性元素,還有深淵裡也許有某些不為人知的細菌,這些東西都足以緻人死命。」於是將槍支倒背在身後,摸出「鯊魚鰓式防化呼吸器」套在臉上,又戴了手套,這才用獵刀撬動銅蓋。

誰知那銅盒裡面又有個玉盒,上面飾有描金彩繪,但它封存了兩千多年,驟然接觸外部空氣,還不等司馬灰看清那些圖案,就已倏然轉為暗淡,迅速消失在了眼前。司馬灰暗中罵聲作怪,又以獵刀剝去盒縫間的臘質,輕輕將玉盒揭了道窄窄的縫隙,他心弦緊扣,屏息凝神向內窺探,只見盒中果然臥著一具遺骸,可隨著盒蓋向上揭開,遺骸竟突然睜開了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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