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等人耳聽周圍腳步攢踏之聲紛至而來,料是「鬼步蜘蛛」已將枯葉蝶消滅殆盡,此物生性兇悍冷血,追捕獵物時不死不休,為了自身生存以及維持種群數量,同類之間也往往相互殘殺,而且螯牙裡的毒素極其霸道,諸如熊獅虎豹一類的大獸被其咬中,都會立時全身麻痺,這種麻痺只是肌肉僵硬,體內神經卻仍有知覺,甚至變得加倍敏感,也就是說會在頭腦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被「鬼步蜘蛛」活生生吸成一具幹屍,死前要受盡慘痛折磨,如果真落到那個地步,肯定會後悔沒給自己來個痛快了斷。

高思揚對司馬灰說:「現在後悔有什麼用,與其負隅頑抗,不如想個法子突圍出去。」

「二學生」聞聽此言連連點頭,他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讓司馬灰拽住了衣領,立時被扯得撲倒在地。

「二學生」心中大駭,認為司馬灰要把自己推下雲芝,以便將圍攏上來的「鬼步蜘蛛」引開,顫聲道:「你……你可真是太有人性了!」這時卻聽槍聲響於耳側,一隻從自己身後悄然抵緊的「鬼步蜘蛛」腿部中彈失去重心,翻滾著落到樹下,才知是司馬灰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自己救了,想爬起來的時候,竟至一腳踏空,手忙腳亂地好半天掙紮不起。

此刻其餘的幾隻「鬼步蜘蛛」同時圍了上來,眾人高聲呼喝,聽到哪個方向的腳步聲接近,就舉槍朝哪個方向射擊,槍聲此起彼伏響成了一片。

那些逼近的「鬼步蜘蛛」雖在幾乎垂直的樹幹上爬行,但輕捷如飛,移動速度絲毫不減,眾人只能以礦燈照明各自為戰,黑暗中放了不少空槍,「1887型槓桿式連發快搶」容彈量低的缺點也暴露無遺,這時是垂死掙紮,每個人都在不停地上彈射擊,根本無暇喘息。

司馬灰背後緊貼樹幹,半蹲著單手端槍射擊上彈,另一手揪住撲倒在地的「二學生」,將他從芝盤邊緣拽了起來,無意間觸到「二學生」身後的背囊,猛然想起其中除了裝有兩大盒「12號彈藥」,還有數捆應急用的「火把」。

那些火把都是「塔甯夫」為地下探險行動特製而成,頂端塗有一層硝,受到劇烈摩擦就會立刻燃燒,魚油燃點極低,持續照明時間很長,不需要的時候拿套筒壓滅,今後仍可再次使用。

司馬灰連忙抽出一根,踩在腳下扯掉膠皮套筒,將火把頂端在「二學生」的軟木盔上用力擦過,火焰轟然亮起,將身前照得亮如白晝。

這時有正隻「鬼步蜘蛛」正爬到近前,司馬灰揮手將中的火把直捅出去,重重戳在蜘蛛腹眼上,五行之中以「火」最為無情,凡是有生之物,無不畏懼,那一片紅霞烈焰,上能燒開天關,下可燎徹地戶,蟄伏於地底的冷血生物從未遇過如此灼熱,頓時縮成一團落下枯樹,附近的「鬼步蜘蛛」也似退潮般向後移動,躲到火把照不到的黑暗處伺機而動。

司馬灰等人見火把雖然暫時將「鬼步蜘蛛」逼退,但兀自圍在附近不散,只等火勢稍微減弱便會再次一擁而上,想到火把熄滅後將要面臨的局面,任你英雄豪傑,殺人不眨眼的鐵漢子,也不禁為之膽寒色變。

司馬灰又抽出一根火把,點燃了交給勝香鄰,以確保火光能夠維持眾人安全,其餘的便不敢多用。

勝香鄰道:「咱們現在有了火把防身,總不至守著乾糧挨餓,應該找機會脫險,如果塔甯夫探險隊留下的地圖準確無誤,也許那條通往潘多拉盒子的秘徑,就隱藏在這株古樹裡。」

眾人點頭稱是,立即用礦燈和火把四處探照,按地圖上標注的特徵在附近尋覓路徑,地底枯樹直徑都在二十米以上,峭立如壁,那些生長於樹身上的木菌,則似一條條蜿蜒交錯的棧道。

司馬灰舉著火把走在前頭,發現高處有片黑影,在生滿陰鬱蒼苔的樹身上,顯得顏色幽深,有些與眾不同,彷彿是一大塊黑濛濛的凹痕,攀上去見是枯樹軀幹中的一個窟窿,裡面矗立著兩尊鳥首人身的玉俑,他心下恍然,這才知道先前找錯了方向,原來地圖中所指的通道,並非位於古樹底部,而是就在這枯木軀幹當中。

司馬灰接應其餘幾人進了樹洞,然後舉著火把鑽了進去,又從背包裡取出那罐松油,全部傾在洞口點燃,以阻止「鬼步蜘蛛」跟隨而來,怎奈樹洞裡腐朽潮濕,松油難以充分燃燒,火勢微弱暗淡,但這樹窟窿裡陰暗壓抑,狹窄的地形更為有利,眾人有了地勢依托,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一半,如果在松油燃盡之前,盡量利用地底複雜潮濕的環境,應當可以擺脫通過振動捕捉獵物的「鬼步蜘蛛」。

可二學生卻邊走邊對司馬灰說:咱們即使穿過這個樹洞,恐怕也難以活命,我以前經常製作昆蟲標本,也讀過生物演化學,所以我瞭解那些家夥的習性,我剛才觀察過被槍彈打碎的蜘蛛殘骸,發現這群蜘蛛頭上生有白斑,那東西應該是個味囊,相當於一個「化學通訊感應器」。

羅大舌頭很是不以為然,從來只聽說世界上有「物理通訊」,哪會有什麼「化學通訊」?看你小子鬼頭蛤蟆眼可真是夠二的,搞得清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嗎?

高思揚心中暗怒,本想指責羅大舌頭出言無度,但她也清楚這羅大舌頭嘴不饒人,平時淨撿些雞毛蒜皮的事來講,專以人身攻擊為主,上綱上線扣大帽子為輔,誰要跟這家夥對上那就算沒個完了,況且現在生死攸關,哪有心思與之糾纏不清,還是少招惹此人為妙,只好裝作沒聽見剛才那番話,說道:別管有沒有道理,你們先讓「二學生」把話說完。

「二學生」得到高思揚的指示,繼續告訴眾人所謂「化學通訊」是以氣味為信號,通過空氣來傳導接收,就像螞蟻用觸角相互交流,這種集群行動的「鬼步蜘蛛」生有味囊,可以通過自身分泌氣味進行聯絡,對其它生物的氣味也一定非常敏感,所以才能夠適應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除非咱們可以在一瞬間逃出幾公里,否則永遠別想擺脫追擊。當然我說的幾公里只是推測,至於這種氣味感應的範圍究竟有多遠就很難講了,直徑或許是一兩公裡,或許還會更遠。不過以咱們的移動速度來看,無論這段距離有多長,在理論上都不可能將「鬼步蜘蛛」甩掉,待到火把用盡,咱們的末日也就到了。

勝香鄰問道:「有沒有法子消除或偽裝氣味?」

二學生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昆蟲的感應比人類靈敏百倍千倍,怎樣也是逃不掉的。」

司馬灰剛才察看過樹窟裡的玉俑,尋思「二學生」所言不假,楚人留在陰海下的「玉俑」,完全與地圖中標注的路線對應,這些鳥首人身的鎮鬼「玉俑」,除了某種今人難以理解的神秘意義之外,「玉俑」內部中空,還可以悉置藥石驅退「鬼步蜘蛛」,使這條秘徑不遭物害,但過了兩多年,藥石的氣息早已消散,玉俑也淪為了旋龍棲身的洞穴。樹窟的縱深不過幾十米,穿過去之後仍然無法擺脫「鬼步蜘蛛」的圍捕,附近難以逾越的沼澤對它們來說也不是障礙,五個人攜帶的槍支彈藥和火把數量有限,總有用完的時候。

這時羅大舌頭看到身後燃燒的松油逐漸暗淡下來,提醒司馬灰得趕緊挪個地方了。

勝香鄰舉著火把望前邊照了照,驚見樹洞盡頭也有快速爬動的黑影,只是畏懼火光不敢欺近。

眾人知道一旦離開樹洞裡的狹窄空間,就將再次被「鬼步蜘蛛」合圍,也不能指望火把一直有效,等它們習慣了火光,隨時都會撲上來把人撕成碎片,眼下唯一能想到的途徑只有上到古樹頂端。

司馬灰摸得頭頂有水滴落,於是率領其餘四人,相繼從樹身軀幹內部裂開的縫隙往上攀爬,這些參天古木高近百米,冠蓋壓覆重疊,層層交織如網,落差起伏巨大,最細的枝杈也有幾十厘米,大多粗如樑柱,表面生滿了苔蘚和木菌,走在上面只覺腳下枯木發顫,一步一滑,險象疊出,高處有從洞頂滲落的地下水,使濕氣更重,火光也變得微弱,往下看黑咕隆咚,林霧滾滾。

司馬灰雖是藝高膽大,到此也覺頭暈目眩,知道掉下去就沒個好,那古樹蒼鬱,偃蓋虯結,菌苔生長得深密繁厚,險要勝過蠶叢鳥道,只有大緻方向,沒有明確路標,不用獵刀劈斬幾乎寸步難行,使順著樹幹爬上來的「鬼步蜘蛛」無法輕易接近,全都倒懸在樹枝底層緊隨不捨。

眾人慌不擇路,又涉險而行舉步艱難,還要不時提防從空隙裡鑽過來的「鬼步蜘蛛」,而塔甯夫探險隊繪製的地圖,是以從地底穿越陰峪海的路線為主體,陰峪海下的這座古島,從神農架群地層深海崛起前就已存在,當時此地湖泊星羅棋布,森林茂密,生長著許多古代生物,億萬年來幾經浮沉,地形卻始終保持著原貌,但是地圖路線以外的大部分區域,由古至今從未經任何勘測,所以誰都預計不出下一步會碰到什麼。

如此提心吊膽地在高處穿行,對體力消耗極大,不多時都已感覺腿軟腳麻,漸漸難以支撐,被迫停下來喘歇。

司馬灰舉著火把在前探路,看這古樹冠偃蓋低垂,周圍林枝縱橫,籐蔓交錯,遍佈奇形怪狀的木菌,深處陰沉沉的迷霧繚繞,底下不知是什麼東西的腐爛氣息直撞人腦,料來不是善處,豈敢冒險停留?就讓眾人咬牙堅持,等找到穩妥之處再做道理。

司馬灰又看「二學生」累得實在不像樣了,走在木枝上搖搖晃晃,便在樹隙間挪動身體過去接應。

「二學生」等司馬灰走到近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我知道……潘多拉的盒子裡有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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