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所地窖裡有種濕腐的土腥氣,完全遮蓋了其它一切氣味,司馬灰分辨不出是否混有那種近似「福爾馬林」的氣息,但這具屍體臉頰還算完整,不像先前在木屋窗子裡看到的「老蛇」,其身份應該是那個遇難的護林員。

眾人用手電照到護林員屍體的慘狀,都不禁暗暗皺眉,這通訊所裡門窗從內緊閉,也沒有其餘的出口,因此導緻護林員死亡,以及啃噬死屍的東西,可能仍然躲在這個地窖裡。

高思揚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她身邊沒有武器,就拿了「二學生」從林場裡帶來的土銃,想下到地窖裡探明情況。

司馬灰怕她會有閃失,便打手勢讓勝香鄰和羅大舌頭留在原地接應,然後戴上「PithHelmet」,打開裝在頭頂的礦燈跟了下去。

高思揚有司馬灰跟在身後,心裡踏實了許多,兩人分別藉著手電筒和礦燈,在地窖中到處察看。

司馬灰見那守林員屍體上的齒痕斷面很大,不會是蟲鼠所咬,倒像被體型很大的猿類啃噬,他心裡冒出一個不好的念頭:「聽說深山裡成了精怪的殭屍,不僅要吃人腦髓內臟,還能夠埋形滅影出沒無常,難道那個早已入土的老蛇……真從墳裡爬出來了?」

司馬灰覺得那個死掉的採藥人「老蛇」,生前一定有很多不能說出來的秘密,說不定真就陰魂不散,變成晝伏夜出的飛僵行屍,而且從已經現的各種跡象來看,它此時此刻還在通訊所木屋裡沒有離開,可是墳地距離林場子很近,殭屍怎麼會出現在人跡罕至的大神農架主峰?

司馬灰又想起二學生描述過的情形,那「老蛇」被人舉報與特務組織有聯繫,在深夜裡暗中收聽敵台,還經常偷偷溜到通訊所附近刨地,像是打算挖掘什麼東西,這通訊所無非就是座守林人居住的木屋,除了一部總出故障的無線電,以及那四十來米高的瞭望塔,還能有什麼特別的物事?就算想摳開老墳盜寶,也不該到這海拔兩千多米的山峰頂部來動手。

這時高思揚在地窖邊緣,發現了一個綁有繩索的大籮筐,裡面裝滿了泥土,推開籮筐,牆根處有個傾斜向下的洞口,裡面黑沉沉的很是幽深,她有些吃驚地對司馬灰說:「你看這下面還有條地道!」

司馬灰上前一看,發覺洞中空氣不暢,就起身讓羅大舌頭把電石燈遞下來,然後貓腰鑽了進去,這條地洞曲折狹窄,估計垂直深度不下數十米,盡頭被挖出了一個土窟窿,滿地都是爛泥碎土,還戳著一把短柄鐵掀,好像還沒挖到底。

地洞至此而止,由於空氣並不流通,電石燈呈現出藍幽幽的微弱光芒,司馬灰四周摸索了一遍,見沒有什麼發現,便從地道裡退了回來,他和高思揚爬出地窖,向其餘幾人說明了情況:「看情形是有人想從地窖裡挖掘某些東西,守林員也因此被殺害,那籮筐就是用來往外運土的工具。」

高思揚看「二學生」還沒把無線電修好,焦慮地說:「這會不會是敵特在進行破壞活動?可通訊所位於大神農架主峰北坡,周圍地僻林深,又能埋著什麼東西?那個挖掘地洞的人躲到哪裡去了?」

司馬灰說:「怪就怪在這了,除了咱們幾個之外,我感覺不到通訊所和地窖裡還有多餘的活人氣息。剛發現地洞的時候,我曾懷疑是有盜墓的土賊,企圖挖開老墳摳寶,可海拔這麼高的山峰上不該有古墓,想從此處挖至山腹也絕非人力可為,如果洞子打得太深,首先供氧問題就解決不了,另外我仔細察看過地道作業面上的泥土,全是從未被翻動過的天然土層。」

勝香鄰聽司馬灰說完,就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山峰的形狀,代表大神農架的主峰,峰頂是瞭望塔,背陰的北坡是通訊所,她又在通訊所下描了兩條角度狹窄的虛線說:「山峰裡的地質結構以岩層為主,巖脈岩層之間必定存在斷裂帶。通訊所下的地窖裡都是泥土,還可以挖出幾十米深的地洞,說明此地恰好位於岩層交界處,最深不會超過百米,再往下就全是堅固的岩石了。假如岩層交界的地方存在著某個物體,也許它距離地道盡頭已經很近了,所以那裡才會被掏成了一個大窟窿。」

高思揚見司馬灰等人說得都在點子上,顯得很有效率,心想也多虧遇到這個進山搜集化石的考古小組,否則只憑自己這通訊組的三個人,遇上這種情況真不知該當如何處理,看來無線電通訊暫時無法恢複,等林場派來援兵,則至少需要兩天時間,很容易事遲生變夜長夢多。她思索片刻,決定請考古組繼續協助,連夜挖開地洞,探明通訊所下的秘密,同時設法搜尋敵蹤。

二學生和民兵虎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免都有些緊張和興奮,覺得有立大功的機會了,當下反複念了幾遍:「下定決心,不怕犧牲……」

司馬灰暗覺此事很可能與「綠色墳墓」有關,自己當然不會置之不理,但他清楚高思揚這個小組,太缺少相應的經驗和必要的思想準備,所以得在事先告訴這三人:「最後不管在地洞裡挖出什麼,它都一定是個極其危險,極其可怕的東西,所以大夥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則稍有閃失就得出大事。」

民兵虎子認為司馬灰是考古隊裡的壞頭頭,根本不信他的話:「這洞子還沒挖到底,你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怎就知道那裡面的東西一定有危險?」

司馬灰說:「你個民兵土八路不懂科學,都什麼年代了還用掐算,我說有危險它就會有危險,因為這是摩菲定律。」

民兵虎子氣呼呼地說:「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因為有頭驢就是科學了?」

二學生對他說:「這可不是什麼驢子,而是一個混沌定律,基本上分為三個部分。事物發展運行的軌跡好像是多元化的,存在著無數種可能性,不管你預先佈置得如何周密,事到臨頭也總會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是對第一定律的最好概括。第二定律說白了就是『怕什麼來什麼』,你越是不想讓它發生的事,它發生的概率就越大。比方說我有塊麵包,正面抹滿了黃油,又不小心失手把它掉在了名貴的地毯上,麵包正反兩面朝下的概率看起來似乎差不多,其實不管麵包掉落多少次,抹了黃油的那一面都會永遠朝下,因為事情總是會往咱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這既是摩非原理——宿命的重力。另外還有第三定律……」

民兵虎子緊皺眉頭,插言問道:「麵包黃油還有土豆牛肉都是蘇修才吃的東西,難道你也吃過?」

二學生就怕說話上綱上線,他尷尬地搖了搖頭:「沒吃過,我這不就是給你舉個例子嗎……」

司馬灰剛才無非是拿話壓人,告訴大夥不要抱有僥倖心理,得做好應付最壞情況的準備,但真讓他解釋什麼「摩非定律」也說不了如此詳細,沒想到那二學生還真有兩下子,看來書本沒白啃。

高思揚聽後也囑咐虎子道:「司馬灰說的沒錯,你應該聽他的話。」

民兵虎子說:「你是我姐,我就聽你一個人的話。」

高思揚道:「真胡鬧,黨中央和毛主席的話你都不想聽了?」

司馬灰心想:「這土八路才多大年紀,就想拍婆子了?看這小子心裡憋著股火,腦子裡只有一根筋,行事莽撞冒失,早晚得栽大跟頭。反正該說的話我也都說到了,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你,你就好自為之吧。」

羅大舌頭則不懷好意地問道:「虎子兄弟,你光聽你姐一個人的哪成,將來你姐夫說句話你聽不聽?」

民兵虎子漲得滿面通紅,恨不得當場撲過去跟羅大舌頭掐上一架。

勝香鄰見狀提醒眾人還要挖掘地洞,眼下兩個組應當同舟共濟,別再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來鬥去了。

此時已是夜裡十點多鐘了,眾人先吃了些東西,下到地窖裡裹起守林員的屍體,暫時放置在鋪板上,然後是羅大舌頭頂著礦燈鑽進去掏洞子。司馬灰利用留下的籮筐裝填泥土,推至地道裡,再由勝香鄰和高思揚、二學生三人以繩索拖拽出來,民兵虎子則負責往通訊所外邊鏟土。

人多氧氣消耗就快,由於沒有供氧設備,只能挖一陣土就爬出來透氣,但流水作業進展極快,用了兩個小時左右,就將地洞盡頭的土窟擴大了數米見方,再往下全是岩層,鐵鍬已經挖不動了。

司馬灰心想:「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找出來,就已經挖到巖脈了?」他用手撫摸從泥土下露出來的岩層,除了堅硬冰冷的觸感,竟覺十分齊整,不像天然形成,再往邊上一劃拉,手指觸到幾根支出來的大鐵釘子。

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越看越是驚奇,在「電石燈」下端詳了足有半分鐘,腦子裡接連劃過幾個巨大的問號,地洞盡頭存在的東西太過出人意料,看來「摩非第一定律」果然發揮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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