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一共拔出了八個木楔子,將兩塊木底板往上一頂,露出了一個勉強可以過人的縫隙。後來我查了資料才知道,如果不是他這麼做,我們最安全隱蔽的通道是從廁所的糞孔爬上去。悶油瓶探頭進去之前,將一隻哨子放在自己的舌頭下面,爬進了高腳樓內。不久聽到了一連串類似於「咯咯咯咯」的聲音。

我聽不懂這種哨音,只感覺很像木頭房子自然發出的木板擠壓聲。但是我從蛇祖的行為上,判斷出了,這應該是「安全」的意思。

為了敘述方便,我得先解釋一下這種鬼哨,這種用哨子溝通的方式,在全世界各地都有發展,從島國島民島與島之間的通訊,到二戰時期盟軍使用「夾子語」的變種,世界上的哨語多種多樣,但是唯獨中國的鬼哨至今沒有被人破譯出來。

一來是使用鬼哨溝通的人數非常少,而且鬼哨的語言經常變化,這種哨語本身就是在小團體內傳播,很難用統一的研究去研究一種亞孤本特殊語言。

為什麼稱其為鬼哨子,有幾種說法,有人說是因為最初時候盜墓賊在荒野墳堆中使用這種哨子,讓人誤以為這是鬼在嚎叫。也有人說是因為這種哨子可以迷惑粽子。

鬼哨的發音非常多樣化,舌頭敏捷的人可以利用鬼哨模仿幾十種聲音,用在不同的場合,比如說,悶油瓶進入木結構的吊腳樓內,立即就用鬼哨模仿了房屋中人行走後各個部件發出的動靜。在草野可以模仿蟲鳴,山中可以模仿鳥叫。

我想起在七星魯王宮中,悶油瓶和血屍溝通的那一幕,也許就是鬼哨聲和屍體腦裡的屍鱉發生了共鳴,用來測試是否有鱉王寄生在屍體裡。

之後我盡量讓故事連貫,就不做這麼複雜的解釋。任何鬼哨的溝通,我會直接以語言描寫出來。

我也探頭爬到高腳樓之內,就意識到這是一處住家,有大量編織籐筐的材料堆在角落,一些編織到一半的籐筐放在房間的中間,屋子的中間擺著炭爐,編好的籐筐掛在上頭烘烤,把多餘的水分烤出來。還有大量蒲草和破舊的竹製用具,也不知道是什麼用處的。

一邊有一道木樓梯通往二樓。靠峽谷的方向門窗都關著,窗口有很多的臘肉。

這是普通彝族人的生活狀態了,不客氣的說,這應該也算是富裕之家,從臘肉來看,這家的男主人正在壯年,而且應該是獵人,在寨子裡這樣的人是有社會地位的。

我們靜了一會兒,我已經能感覺到這些經常出入這種場合的人的行動力,他們安靜下來聽樓上動靜的時候,身上已經開始除去濕透的衣物,絲毫沒有猶豫。

鳳凰身材火辣,雖說不是年輕姑娘了,但是皮膚之白,條子之順讓人有一種原始的肉慾,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到蛇祖的注意力一點也沒有被分散,幾個人似乎沒有性別一樣把水靠脫掉,從水靠的內層扯出薄而貼身的貼短換上。上身赤裸將水靠收起掛在腰部扣好。我的蛇自然全部盤回到我的身上,一些花花綠綠,一半在水靠內,一些露在外邊,看上去像紋身一樣。

一邊手腕粗細的黑青色大蛇,慢慢就盤上大梁,看不見了蹤影。

鳳凰沒有水靠,顯然也沒帶換的衣物,脫掉了全部濕衣之後,她全裸著往樓上走去。我倒也不擔心,以她的身材,全裸的出現在任何男人女人面前,都不會立即有危險。一邊看悶油瓶整頓完畢,便在樓梯口蹲下,如果鳳凰上頭有變,鬼哨一響,我們可以立即支援。

此時的悶油瓶,沒有武器,這讓我的感覺更加陌生了一些。

這個人的身手和狀態,是如此的陌生,也許是因為我隔著一層幻覺,感覺有些失真,但是我也懷疑,這也許是他最初時候的樣子。

在我們結識之初,這種蒼白和脫離人世的感覺,也是如此的鮮明,然而當時我是一隻菜鳥,對於任何的東西,我都有著旺盛的好奇心,這種蒼白和剝離,對於我來說也是新奇的。而如今,我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不是說我追上了他的腳步,他生活在我無法理解的世界裡。我永生也無法和他並肩做任何的事情。而是我對於事物的感受,更加的從容,最開始對於古墓的極端恐懼讓我無法注意到人本身的奇怪,到現在,我已經可以從容的觀察周圍的一切。

他本身的奇怪之處,變的更加明顯。

確實如我很多時候臆想的,最初的他,是這個樣子的。而最終他的樣子,終歸還是有了一些改變。這些改變,是我們給予的,這對於我來說,無疑是一種鼓舞。

只是這些改變的代價太大了。

鳳凰的鬼哨響了幾聲,示意安全,我們上去,就見二樓是一處臥室,木床在角落中,傢俱就是幾隻籐編的箱。臥室的房間小的多,窗仍舊關著,鳳凰已經開了一隻箱子,從裡面拿出了一件彝族布衣穿上了。不是很合身,有些過小。袖子和褲腿都短了一截。但顯得身材更加窈窕了。

一邊的牆壁上掛著三把銃,我上去看了看,保養的很好,應該是個細心的獵手。

臥室裡沒有任何打鬥或者被劫持的痕跡,收拾的乾乾淨淨。

「奇了怪了。」鳳凰對我們道:「屋子裡的人像是自己走開了。」

「窗戶都關上了。」悶油瓶也找出一件布衣給自己套上,從床下扯出一把彝刀。「走開不用關窗。」

「也對。」鳳凰來到窗邊,窗也是用籐編的一個方的匾,用樹枝撐住才算是開窗,她撥開一點,往外瞧了瞧:「對面的樓群,所有的窗戶都關著,確實不是偶然。」

「散開看看。」悶油瓶用布裹住彝刀,折成了兩段。彝刀的長度太長了,顯然他不喜歡。之後把刀頭丟入床下,把斷刀反手插入水靠。——捲起來的水靠很像一隻刀鞘。

此時,我忽然意識到,我現在這個小團隊裡說話最少的人。

這多少有點尷尬,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截取比悶油瓶還話少的一個人的記憶,這多少有些憋屈,而我的腹誹恐怕會到空前膨脹的地步。

峽谷中有傳來了一聲沉悶的號角聲。

我開始尋找出去的通路,一邊悶油瓶靠在窗戶一邊,撐開窗戶,用極其尖利的哨聲,對著峽谷中的溪流發出了一連串鳥鳴。對我們在關外的人通信:我們已經安全到達了。

幾分鐘之後,傳來了回音,回音已經非常輕微了:「爪子和阿薩沒回來,這寨子有詐,分頭行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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