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中行走,一般都會戴上護目鏡,或者一般的墨鏡也能緩解和 預防雪盲。

    
但是美國人還有一項研究顯示,雪盲症其實是因為雙眼在雪地中找不到聚焦物體(雪山上很多時候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純白色),雙眼過度緊張導致的。

    
雪盲症很少會突然暴盲, 但是一旦出現症狀,就絕對不能再用眼睛了,必須給眼睛休息的時間。

    
也就是說,依我現在的情況, 估計十二個小時之後我才能放心地繼續用眼,在這期間,間歇性用眼也要十分小心。

    
這就意味著,我肯定得困在這兒很長一段時間。

    
想著我就覺得非常非常鬱悶,心說 為什麼來的時候一帆風順,如今卻變成了這副德行。如 果來得時候我出點什麼事情,悶油瓶可能還得把我送回去。

    
早知道前幾天我就應該找個理由把自己敲瘸了。

    
正想著生悶氣呢,忽然我覺得屁股底下一鬆, 我坐著的整塊雪坡滑了下去。

    
在雪坡上往下滑是完 全不可能停住的,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感覺自己一路打轉下滑,雙手只能漫無目的地在四周亂抓。

    
此時已經不可能閉 眼了,我幾次把手深深地擦進雪裡,想依靠阻力使自己停下來,可是每次插入都只是使得更大的雪塊滑坡。

    
我驚叫 著一路滾下山坡,那下面,我知道是一個非常陡峭的懸崖,往下落差最起碼有三十米,就算下面有積雪,我也絕對不會安然無恙。

    
在以前我可能心說死就死吧,但是現在我覺得沒法接受。我驚恐地到處亂抓,但是瞬間,我就滑出了懸崖,凌空摔下去。

    
在我翻滾著滑出懸 崖往下落了六七米的時候,我發現四周的一切全部變成了慢動作,跟著我飛出來的雪塊我全部都能看到。各種奇怪的軌跡。

    
接 著我就仰面摔進了雪地裡。

    
從三十米高的地方摔進一塊棉花一樣的雪裡,想想就是一件特別過 癮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摔進雪裡有多 深,但是我知道,在雪地上面看到的,一定是一個人體形狀的坑,姿態肯定特別詭異。

    
這裡的雪特別鬆軟,摔下來之後,無數的碎雪從邊緣滾下來,撲面就砸在我的臉上,我頭蒙得要死,但是萬幸的是,我沒有感覺我摔下來的時候,撞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但 凡雪裡有一兩塊石頭,我肯定不會有現在這種感覺。

    
我撥開臉上的雪,努力地往上爬去, 把頭探出了坑外,剛想罵髒話,忽然就感覺到上頭似乎有個什麼影子。我抬頭一眼就看到,剛才在懸崖上被我帶動的那片雪坡,全部 從懸崖上滑了下來。

    
那個影子就是那片雪坡。看那陣仗,我估計有一噸重的雪會直接拍在我的臉上,直接把 我重新拍回坑里。

碎 雪猶如沙子一樣,瞬間就把我身邊所有的地方堵住了,包括我的鼻子和嘴巴。

    
我努力神扎,發現上頭蓋的碎雪特別厚,就像封土一樣把我埋得嚴 嚴實實的。無論我怎麼扒拉,都沒法找到可以出去的位置。

    
我已無法繼續閉氣了,我開始呼吸,但是一吸就是一口一鼻子的冰渣。

    
在雪中和水中有兩個很大的 不同,雪不是實的,中間會有無數的小空間,裡面都是有空氣的。

    
我扭動頭部,壓縮出一個小 空間來,立即呼吸了幾口,雖然不那麼憋得慌了,但還是覺得胸口極其地悶,而且頭暈。

    
就在我幾乎要絕望 的時候,忽然我就听到了外面有動靜,接著,我不停亂動的手被人抓住了,然後我整個人被拉出了雪坑。

    
我大口喘氣,就看到悶油瓶抓住了我的後領,用力把我從雪地裡扯了 出來。

    
我的眼睛看到的還是一片粉紅色, 相當模糊。我看著他,氣就不打 一處來,問他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頭頂的懸崖,對我道:“我聽到你的求救聲 了。”

    
雪地傳音非常 好,加上我是在上風口,他能聽到我的呼聲不奇怪。我心說:“丫 的,當時我是在問候你祖宗吧。”

    
我爬起來,瞇著眼睛看四周,立即就意識 到,他一定是從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來的,不由得有些感動。

    
他還是回 來了。我忽然覺得他是不是開竅了,這是不 是上天給我的一個說服他的機會?他回來,說明他對世間還是有依戀的。

    
可還沒等我開口,他就先說話了。

    
“你跟我 來。”悶油瓶道,“這是一個死谷,還會有更多的雪坍塌下來,先到山谷的中心去。”他指了指四周。

    
接著我就發現,這個地方,四周全是三十多米高的懸崖,不由得暗 罵了一聲。

    
我四面看看,發現完全沒有任何路線可以出去,接著, 我看到了悶油瓶捏著他自己的手。

    
他面無表情,但是他的手一看就是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手腕。我忙問他:“怎麼了?你受傷了?”他淡淡道:“沒 事,來之前就有的傷,沒好透。”

    
我鬆了 一口氣,就想幫他背包,他用手擋了一下,我一下就看到,他的手是以一種特別奇怪的角度彎曲著的,一看就知道他的手已經斷了

他不禁皺眉:“你的 手——怎麼?似乎是斷了?”

    
悶油瓶道:“見你之前就斷了,恢復了一點,剛才跳下來的時 候,甩得太厲害​​。”

    
我呆了半晌,不由得就笑了 起來。

    
事情突然發展到這種地步,實 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們現在被困住了,我 有了雪盲症的前期症狀,天氣越來越壞,悶油瓶為了救我,斷了腕骨,我如今的選擇已經不多了。

    
如果我不能陪他出去,那麼我只能陪著他走下去,一直走道他把 我打暈了為止。否則,這事實在說不過去了。

    
手腕骨斷裂是十分痛的,我看了看 我的裝備,想找點有用的東西先給悶油瓶急救一下。

    
還好其中沒有東西被摔破,背包和食物就算完好。有一些在我滾動的過程中就被甩了出去,埋在雪 裡不可能找到了,但是最重要的壓縮食品還在。

    
我找了一個雪坡,掰開兩根冰凌作為固定器把悶油瓶的手腕固定住。在 這里風不是特別大,但是上面不時有雪球被吹下來,砸在我們頭上,非常疼,如果有稍微大一點或者包含著冰塊的雪球很可能會把我們砸傷。

    
我幫他弄完之後,就對他道:“不管你要去幹什麼,你首先肯定是要到達一個地方,但是以你現在的狀況,你可能會死在半路上,我覺得你最好是先回去養傷。我們不如往回走。”

    
他搖搖頭,默默到:“這是小事,你走吧。”

    
我道:“你是為了救我而斷的 手,如果因為這個而導致你最後的計劃失敗,我於心不忍,所以我必須跟你去。”

    
他道:“那我還是會用我昨晚說的辦法來。”

    
“也 行,隨便你怎麼樣,如果你​​真的把我打暈了,我也沒有什麼可說,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需要一個人陪你走到最後,我是不會拒絕的。

    
我道,“我要陪你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所以你不用糾結。”

    
沒有再說什麼,悶油瓶和我說這麼多話,我覺得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 了。我們沉默了片刻繼續前進。

    
在走到這個山谷中心的時候,悶油瓶說:“第一場暴風雪會再三天內來臨,如果我們不能到達之前的溫泉,我們都會死在這裡,而從這裡往回走,你很 快就能回到你們的世界中去。”

    
悶油瓶是想告訴我,即使我要陪他走下去,事情 也不是我想的那麼容易的。但是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不再理會,甚至不再思考他的話的合理性。

    
我道:“那我也會去。 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把所有的裝備,沒有讓我去拆分,而是單肩背上。他的裝備不多,但是相當重,壓在他的身上,顯得沉重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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