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還是不肯放下童年的執著,他說:」我們五個人,其實還是可以擠一擠的。」

  小王八說:「你說的那是屁話,連駕駛員帶乘客一共只能坐四個,擠一擠?你這個死胖子一個就頂倆。怎麼擠,在下面給你掛一個運輸帶行不行?」


  王浦元出來打圓場,說直升機可以作為我們後備的戰略支持,負責為我們空投物資,後續撤退用。我十分贊同這個想法,就對胖子說:「敢於做夢是好的,勇於實現它更是優秀的。不過咱們現在是一個團隊,如果你帶頭搞特殊化,其他同志會有意見。這樣做不但破壞了我們的內部團結,也損害了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要不這樣,咱們回頭撤退的時候,就由你坐直升機帶領大家衝出亞馬孫,到時候再讓駕駛員帶著你圍自由女神繞三圈,俯視這片被資本主義吞噬的大地。」


  胖子聽完我的計劃十分心動,表情真誠地對我說:「我堅決服從組織決定,組織讓我到哪我就到哪,包括站在自由女神的手電筒上,做一顆閃閃發光的螺絲釘。」


  我們一行人輕裝上陣,改坐火車,先去美國邊境,再由當地的華人商會代表接待入境,一路上雖然顛簸,卻看到了瑰麗多彩的拉丁美洲風情,這塊處在南半球的大地上有太多雄偉壯闊的景色,有太多見所未見的動植物。這裡有著和中華民族一樣古老的人類文明,又是一片保持著原始風貌的自然之洲。


  到達秘魯之後,我總算見識到為什麼秘魯又被叫做玉米國,這裡到處是一望無際的玉米田,華人代表湯姆陳介紹說玉米自古就是秘魯的主要經濟作物。他們商會裡的大部分華裔商人,做的都是和玉米有關的深加工。我想起王浦元家的農場,那裡的玉米產量和我們眼前的玉米地比起來,那真是不值一提。我坐在車上,眼前所見幾乎都是玉米的海洋。


  我們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太陽城庫斯科,這座從侵略者的戰火中重生的千年古城地處安第斯山脈的山谷,被崇山峻嶺包圍,加上山谷四周蔥鬱的林木,整個地區氣候宜人,絲毫感受不到寒冬的侵襲。秦四眼說」庫斯科」在當地人的語言裡叫做」世界的中心」,傳說中的第一任印加王曼科·卡帕克使用了太陽神賜予的金杖,定都在庫斯科。印加國本名叫」塔萬廷蘇龍」,意為四方之地,由此可見被稱做世界中心的庫斯科在當時人們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麼的神聖。


  進了庫斯特城,我和胖子徹底地成了睜眼瞎,對於這座充滿異域風情的古都來說,我們才是外來者,這裡道路狹窄泥土飛揚,到處都是用石板鋪設的陋道。建築風格基本上保持了當地原始風貌,還有不少西班牙殖民留下的遺風。狹小的道路兩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販賣各式土特產品的小商販,城牆下坐著乞丐流浪人。路上的行人多是紅色皮膚的印第安人,他們披著駝毛編織的斗篷,帶著具有民族特色的尖帽,從我們這群黃種人身邊走過時無不側目觀望。我因為連最基本的西班牙語都不會,招呼也打不上,只好不停地向路人報以友好的微笑,一路笑下來,臉都僵了。


  在火車上,我們已經制訂好了行動計劃,先取道庫斯科,在這裡有王浦元為我們安排的嚮導,一位庫斯科博物館的研究員,據禿瓢說這位研究員是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常年從事印加文化的研究,有雨林考古的經歷,會說印加人的克丘亞語,對我此行有極大的幫助。以往王浦元的探險隊都是聘請這位老先生擔任顧問,有他在,我們此行自當如虎添翼。不過,我也對禿瓢和小王八說,這次行動要冒很大風險,除了那位傳說中的老嚮導,在場的各位都沒有在亞馬孫雨林裡生活的經驗,到時候進了林子,務必要聽我指揮,不能擅自行動。


  因為時差的關係,我們到達庫斯科的時間很不湊巧,博物館已經關門了。禿瓢事先幾次聯繫都沒能跟老嚮導接上頭,湯姆陳一心掛念他的生意,我看他心思根本不在我們幾個人身上,無非是受了王浦元的指派不得不接待我們,索性就把他打發走了。禿瓢把我們幾個人帶到博物館附近的小酒館裡休息,他自己準備先去老嚮導家裡看看情況,別不是老頭年紀太大已經登了極樂,那我們這樣一大群人找上門去顯然不太合適。


  這棟小酒館很有西部風味,想來也是西班牙殖民留下的建築。我們幾個人中間最沉悶的禿瓢一走,氣氛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秦四眼和小王八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又吵上了,胖子和我商量著先喝它兩盅當地的好酒再說,我隨手推開酒館的小扇門走了進去,酒吧裡頭烏煙瘴氣,大白天已經有很多人圍坐在酒桌邊,喝酒抽煙。我們兩人在吧台上坐了一陣子,死活沒看懂酒瓶子上面寫的是些什麼東西。胖子說:「要不然就隨便點一個,管他是馬尿還是牛騷,先喝起來再說。」


  我說:「此言有理,不能叫這幫紅皮猴子看咱們笑話。」於是敲了敲桌子,隨手指了一下吧台後面的酒櫃想讓老闆給我們先上一瓶再說。沒想到一個晶瑩剔透的大玻璃杯忽然照著我的腦袋,」咣」地一下砸開了花。我頓時感覺頭暈眼花,腳下有些不穩。我一邊扶著流血的額頭一邊在心中暗罵這是哪裡跑出來的喪門星,怎麼老子什麼都沒干呢,就無緣無故地挨了這麼一下。他媽的,難道這是秘魯人表示友好的方式?


  來不及多想,更多的酒杯酒瓶紛紛砸了過來,酒吧裡的人忽然發了瘋一樣,圓凳、長桌抄起來就砸,根本不看對方是誰。秦四眼站在門口大叫:「你們快出來,裡面的人在打群架。」


  胖子見我受傷,二話沒說揪著我的衣領往外拉,我本來想說哥兒們沒事,咱找瓶酒去角落裡看著。沒想到眼前一黑,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一個高大的人影,直接把我給壓倒在地。這一下的份量極重,我只覺得自己肺部的空氣在一瞬間給人擠了出來,別提有多難受了。胖子在邊上憋著一臉壞笑,十足的損友。我抬起手臂,想給壓在我身上的傢伙一拳,可仔細一看,居然是個娘兒們,人早就暈過去了。


  我們剛到小酒館,不幸碰上當地酒鬼鬥毆。我不但被無辜牽連,掛了滿頭彩,還差點兒被一個身材高大的印第安少女壓死。真是出師不利身』險』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難怪胖子在一邊看著窮樂呵就是不肯向我伸出橄欖枝,合著知道我不敢打女人,等著看我笑話呢。我推開那個昏迷不醒的小丫頭對胖子說:「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個仗義的小胖子到哪裡去了,難道在資本主義國家待得久了,連我最親密的戰友王凱旋同志都被無情地腐化了?」


  不過胖子已經沒工夫跟我鬥嘴了,不知道為什麼,酒館裡的醉漢看見胖子跟老牛見了紅褲衩似的,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撞。那些紅皮膚穿著尖頭鞋的男人嘴裡吆喝著我們聽不懂的號子,跟猴子似的左搖右閃,不時地向我們投擲酒杯、酒瓶。胖子因為聽不懂他們在喊什麼,又被幾個酒瓶子砸中了屁股,此刻十分氣憤。抄起手邊的圓桌子狠狠地砸向漸漸包圍我們的人群。我怕那個印第安小姑娘被誤傷,心裡嘀咕著一個姑娘家沒事怎麼跑這種地方拋頭露面,就把她扶了起來。


  這時秦四眼已經衝進了人群,朝我猛地招手:「老胡,快跑。他們要抓的是這個女人。」


  胖子一聽這話比我還激動,幾乎要跳起來:「我肏了,這幫紅皮猴子還要不要臉了,一幫男人為難一個小娘兒們,這他媽的算怎麼回事。老胡,你扶著她點,這群菜頭交給我收拾。」


  我踹開一個撲向我的斗篷男,把小姑娘塞到秦四眼手裡,讓他和小王八架著人先跑,然後回頭對胖子說:「別傻了,就你那點兒思想覺悟我還能不知道。不過就是屁股上挨了幾下,心裡不平衡,想要打擊報復一下。我懂的,沒事。來,咱們哥兒倆一起。」說完我和胖子豪情滿天地大吼了一聲,在場的印第安人都被我們震住了,一時不敢輕舉妄動。我看準了機會大喊一聲:


  」跑!」


  喊完,兩人雙腳飛踢踹倒了一排酒鬼,奪門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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