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你找我師父就對了,別看我學了十來年,其實大多不通。」白眼翁歎息道,「要不是這樣,何來丟了貢物?」

  張大仙自知戳了人家的傷心處,急忙換了話題,與白眼翁談起了大孤島之外的世界。聽得他兩眼放光,表示如果這趟有命回來,一定要隨張大仙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邊的世界。兩人一路閒話很快就到了宗堂,卻見門口人聲鼎沸,裡裡外外被圍得水洩不通。


  白眼翁開始還當是村民們湊熱鬧,趕來瞧神巫作法。不想村長忽然從人群裡衝了出來,一把抓住白眼翁結巴道:「不見了,宗堂,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你說清楚一點兒。」白眼翁只當自己聽錯了。可大夥一看見他來了,像見了救星一樣,紛紛圍了上來,七姑八婆各個拉著他喊救命。


  村長顫顫巍巍地指著人群後邊的建築說:「不見了,整個宗堂都不見了。你師父,師父也在裡邊……」


  乍聽之下,一棟祖宗祠堂憑空消失簡直是瘋子才會說出來的話,可大伙圍了一圈,各個都說不見了。真叫白眼翁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聽師父也在裡邊,立刻撥開人群衝到了宗堂門口。


  一看見宗堂,他整個人都傻了眼,背在肩頭的包袱都掉了。張大仙年紀大了,好不容易才擠過了人牆跑到白眼翁邊上,饒是他見多了世面,也忍不住「啊」了一聲。


  只見原本屹立在村子中央廣廈青磚的宗祠堂,此刻只剩四角的圍柱與天頂健在,房屋中央憑空汪出來一潭深不見底的碧水,如同一個大澡堂子。而祠堂裡原先供奉的牌位靈牌,還有座椅板凳全都不見了,如同被這一灘碧波吸進去一樣。


  白眼翁的第一反應就是祠堂淹水了,可好端端地哪來這麼許多湖水?這裡既不是井眼也不是河道口,那些水如同從地下憑空滲出來的一樣。這詭異的現象讓白眼翁無所適從。他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忙問:「我師父呢?他不是在宗堂裡邊準備法事嗎?」


  村長皺著一張老臉,恨不得擠出一朵菊花來:「嘎苗師父也不見了,他進門之後一直沒有動靜。我們擔心了好一會兒才把門推開,誰知道,誰知道……作孽啊,這是祖宗們發怒要懲罰我們……」


  白眼翁自然不信這一套,他丟下法器蹲到水邊伸手去摸,像是要確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覺。「給我拿繩子來,越長越好。」他一說話,立刻有村人去取了織網用的編織線。白眼翁在繩子一頭拴了一塊兒大石頭,而後將石頭丟進了水中,那卷尼龍線少說也有三十四米長,繩子不斷地往水中沉,好半天也不見停。隨著繩子漸漸告短,他心頭也越發慌張。最終一整卷繩子全都被大石頭拽人了水中。


  村人看到這一幕無不震驚,已經有人在傳說這是通到地府裡的黃泉水,瘋狗村就要完蛋了。白眼翁身為神巫也無法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唯一確定的就是一切都與丟失定海珠有關,難道真是湖神發怒了,要毀了瘋狗村?他不信,又叫人去準備潛水用的器械,打算下到這潭碧水裡去一探究竟。張大仙說這水底必定有蹊蹺,他要一同前往。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推開了人群走到了白眼翁身邊。他一看,原來是貝大海。貝大海身上纏著紗布,裹著一件外套嚷著說要一同去。


  他爹勸他說:「哎呀,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鬧個啥,神巫要去就由他去,你身上有傷,怎麼能下水?」


  貝大海去意已決,他指著張大仙說:「我欠他倆一條命呢!再說了,我是貝家的兒子,不能叫外人搶了先。」


  白眼翁心說剛在船上倒不見你有這等覺悟,現在當著全村人的面反知道裝英雄。他冷笑了一聲,說:「潛水用的裝備,村裡多的是。貝少爺你想去沒人攔著。只是,我不喜歡有人拖後腿。你一會兒下去了,可別跟著我。」


  貝大海瞪了他一眼,拍拍胸口:「我是為了村子做事,不像你這個壞胚。我已經叫人去小孤島上找楊柳他們了,等找著了,自然知道你在耍什麼花樣。」


  白眼翁懶得跟他解釋。他伸展了筋骨,背起漁民專用的水下呼吸肺,一個猛子扎進了那一潭深不見底的碧水。張大仙與貝大海緊隨其後也都下了水。這碧潭看似清澈見底,下去才知道這底下是別有洞天。白眼翁沉了十來米左右就看見一張木頭桌子飄在水中,他游過去一看,居然是祠堂裡紅木桌。張大仙跟到他邊上,見了桌子忍不住比畫了起來,問他是不是祠堂裡的東西。白眼翁點點頭,心中喜憂參半,他喜的是祠堂果真如他所想,是陷入了水底。可又不禁為師父的安危擔憂起來。這少說也有半個多鐘頭的時間了,嘎苗老人沒有攜帶潛水器械,要如何在水下呼吸,會不會已經……想到此處,他急忙打住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此時貝大海從另一面游了過來,他指著遠處不停地招手,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領他們去看。白眼翁與張大仙對視了一眼便朝著貝大海的方向游了過去。他越游心中越是疑惑,這潭水的實際面積比他想的要大得多,至少從他所在的角度來看,遠不止祠堂這麼大,難道瘋狗村底下真有一個地下湖?


  他們游到貝大海面前,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遠遠地看見在碧潭深處有一處通光的小點。白眼翁立刻想到那可能是一個水下通道,只是不知道能通向何方。當時的潛水器械相當粗糙,當地漁人潛水捕珠多半靠的是自身的技巧,一口氣憋下去,再加上水肺能潛上半個多鐘頭。白眼翁他們幾個都不是專業選手,此刻已經在水下待了十來分鐘,再撐下去很可能會出危險。


  貝大海身上帶傷,張大仙年事已高,白眼翁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先下去探一探,叫他們二人先行上去換氣。那兩個明白水底下的事情不容耽擱,於是向白眼翁抱拳一拜,隨後就轉身朝著水面浮了上去。白眼翁深吸了一口氣,憋足了勁,向著水下的亮點潛了進去。


  他又游了十來分鐘,終於見到了亮光的真面目。那是一個巨大洞窟,也不知道通向何處,洞口有明顯的人工痕跡。他猶豫了一下,水肺中的氧氣可能不夠他再折回去了,於是決定先進到洞裡去賭一賭,沒感到還真叫他賭對了。那個洞窟裡頭居然是一處用天然溶洞改建的石室,石室兩壁的洞壁上刻有硃砂描紅的篆體大字,頂端繪有神仙百獸的壁畫,看上去如夢似幻,彷彿回到了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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