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隊上的兩名工作人員豈不是……」

  「真要是下去了,我怕他們沒命回來。」余師傅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作孽啊!活生生的兩條命。」


  姜隊長抬手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傢伙都準備齊全了,今天晚上必須討個說法。」


  我先前並不知道考古隊裡出了這樣的怪事。現下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心裡總算有了底。屋外的這個娘娘墳比我原先設想的要複雜許多,眼下兩名考古隊員生死未卜,我無權對姜隊長夜探古墓的行為提出質疑,當即表示願意協助他們。


  「我有兩個朋友,也在李教授隊上,他們對考古探墓都有著豐富的經驗,如果余師傅信得過,我希望能帶他們一起去。」余師傅雖然是個編外人員,但根據他與姜隊之間的對話來看,這個老頭在考古隊頗有威信。所以我先尋求了余師傅的意見,只要他肯點頭,姜隊長就很難拒絕。


  余師傅」哦」了一聲,挑眉問道:「莫不是與你同行?」


  「正是,正是,「我怕他再說下去揭了我的老底,忙搶著回答,「不過都跟我一起已經提前退休了。」


  老頭明白我的意思,沒有多說什麼。他對姜隊長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對我說:「既然懂規矩,那就不用囉唆了。你回去吧,入夜之後一號墓見。」


  我剛出了姜隊的帳篷就跟Shirley楊等人打了個照面,胖子正掐著章副隊長的脖子衝他吼:「我們老胡呢?真在這個帳篷裡頭?說謊的死啦死啦的!」章副隊長被他掐得兩眼泛淚,一見我馬上高喊:「小胡同志,救命!快救我,我快被人掐死了,咳咳咳。」


  我說:「你們這是要幹嗎,準備集體造反?」胖子丟開老章,大步走上前說:「你沒事吧?我剛聽說你被抓了,立刻帶著大部隊前來聲援。」


  章副隊長滿臉通紅地摀住脖子,指著胖子說:「小胡,咳咳咳,這個,這個無法無天的小胖子真是你朋友?咳咳咳,公然使用暴力,他這是要犯錯誤的。」


  我一邊安撫章副隊長,一邊問Shirley楊為什麼不攔著胖子。王清正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亂喊道:「胖哥發威誰敢攔。再說了,你自己一聲不吭地跑了,我們能不擔心嗎?」


  「什麼胖哥,叫凱利博士!再淘氣揍死你丫的。」胖子撫了撫已經散成雞窩的頭髮,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們本來在等你一起去吃晚飯,可等了半天就是不見人影。後來營地裡發生了一陣騷亂,我出門一打聽,說是有個盜墓的被抓了,等趕到現場的時候連個屁都沒找到,正巧碰上這小子,問了才知道,你被那個什麼余的弄走了。」


  「一場虛驚,已經沒事了。」


  章副隊長好奇地問我都跟余師傅聊了些什麼,李教授還在不在帳篷裡。我說:「幾位領導都在裡頭開會呢,我就是去打個招呼,現在餓了,不如大夥兒一起吃飯去吧。」章副隊長似乎對胖子心有餘悸,他推說胃口不好不想吃飯,然後一頭鑽進了姜隊長的帳篷。


  Shirley楊對我擅自脫隊的行為很不高興,她說剛才已經找過老掌櫃的兩個兒子,據他們介紹說,考古隊在前期挖掘時期下了狠勁兒,但是自從有天夜裡營地發生一場騷亂之後,挖掘進度就明顯慢了下來。當地的工人已經全都歇了,他們準備過兩天選舉一個代表,跟隊裡商量回家的事。


  「他們有沒有說具體是哪天發生的事情呢?」


  「我問得再細他們不記得也是枉然。」Shirley楊搖搖頭,掉轉話頭對我說,「就像你,說好了低調處理,怎麼又被抓去了?」


  林芳在一邊煽風點火說:「關於被俘的事,回去之後必須寫檢查詳細說明。」我說:「眼下有重要的情況要跟大家商量,檢查的事還是壓後吧。」Shirley楊問是不是關於娘娘墳,我點點頭,然後將大夥兒聚回營地,把剛才的見聞交代了一遍。


  胖子驚呼過癮:「想不到我們的老前輩早就盯上了這塊地,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娘娘墳下邊肯定大有文章。」


  Shirley楊分析說:「我從未聽說過』三環套月』的技法,那位余師傅身手了得,對發丘掘墓的技藝又如此熟悉,我估計他十之八九也是摸金髮丘之輩。」


  「怎麼,合著他也是混進來的?」胖子抄起一截烤土豆,不滿道,「這老頭子太不厚道了,都一把年紀的人還打算跟我們搶生意?」


  我說:「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余師傅是隊上的民間顧問,解放後有不少像他這樣的土夫子都金盆洗手轉行當了博物館的技工,為我國考古事業提供了許多經驗和幫助。再說,姜隊長對他的態度十分恭敬,我們還是不要隨便得罪他的好。大家都是為了去救人,這個財不能貪。」


  「我反對。」王清正說,「救人也就罷了。連半點兒好處都不肯分未免太過寒酸。少爺我這趟白來了,回去怎麼向爺爺交代?」


  我說:「王大少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連這點兒小關節都看不透?計劃和現實差距太大,墓裡的東西你一件都別惦記。咱們能幫著林芳完成革命任務就算沒白來。」


  林芳沉默了一路,此刻聽我們提起她,這才回過神來說:「這一趟怪我準備不周,白會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王大少放心,人情歸人情,買賣歸買賣。只要事情辦成了,回去之後所有的損失都由我承擔。」


  王清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事,可不是錢能打發的。」


  林芳不甘示弱道:「我能提供的資源自然不止這些。」


  胖子見他倆抬槓,忍不住插嘴說:「姓王的那小子,你就不能學點兒好?錢串子性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嚷著要糖吃,臊不臊?」


  王清正不服氣,兩人作勢要吵,我說:「非常時刻,咱們的炮口應當一致對外,有力氣都留著,待會兒下了地還不知道有多少東西要對付。」


  「老胡說得有道理,我們已經失了先機,如果再不把握好這次機會,很可能就會與娘娘墳的發掘活動徹底失之交臂。考古隊不缺經驗,更不缺人手,要不是有隊員離奇失蹤,絕不會破例讓我們進入墓室。」Shirley楊說的話顯然比我更有說服力,大家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林芳問道:「我們只有三個人的名額,怎麼分配?」


  「這還用問,「胖子挽起袖子笑道,「自然是我們三個專業的上。」


  林芳聽了這話,臉色微沉:「我對各位的專業性沒有任何質疑。但事關重大,我必須跟著你們。」


  「我們對下邊的情況還不瞭解,姜隊長又是此次行動的負責人,就算我有意加你一個,也不見得人家就立刻點頭答應。」我對林芳解釋說,「更何況咱們這位王大少做事不分輕重,單獨放著恐怕不妥,你做事謹慎,留在上邊好歹有個照應,我們在地底下也放心。」


  「既然不放心,那大夥兒一起下去就是了,「王清正在林芳邊上吹風道,「這個頭是咱們牽起來的,做事的時候反要將你我拋下,你就不怕他們在背地裡把好處都吞了?」


  林芳為難地看了Shirley楊一眼,然後提議說:「我去找李教授商量一下,他那邊總不能一個都不帶,如果可以,我跟王清正就跟著他的隊伍走。」


  我說:「這也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只是不知道那個殭屍臉的李教授肯不肯點頭。」林芳信心十足地說她自有辦法,看來手中八成捏了不少老李的小辮子。


  入夜時刻,我和胖子、Shirley楊背起各種準備好的工具包來到娘娘墳一號墓的入口處,果真見到林芳笑容滿面地跟在李教授身後,姜隊長與余師傅早就等在了封土邊上。


  「人來齊了就走吧。」姜隊長招呼了一聲,率先爬下梯形坑。我深吸了一口氣,緊跟著姜隊長邁出了古墓救援行動的第一步。


  再次下到梯形坑中,我腦中依舊不斷閃現關於血水的記憶。姜隊長趴在盜洞邊上,抽出背包中的螺形管,吐了一口唾沫,小聲說:「傢伙都抄起來,這次不是考古作業,沒有必要窮講究,各位記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萬一折在裡頭,都算因公殉職。」


  余師傅」呸」了一聲,一鏟子打在洞口:「少屁話,先把洞口給我扒開了。再說這些晦氣話,老子第一個把你埋進去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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