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湛江


  他給我們弄了幾張票,我們上了車,不久車就開動,
  這車人很多,車廂裡全是行李,空氣非常難聞。有的人都睡到了座位底下去了。

  他給我們找了個好座位,安頓下我們,就去檢查去了,我忐忑不安地坐在車上,感覺到身心俱疲,但是又沒有睡意,非常難受。

  火車很快就開了,一下子速度提上來,我感覺到一陣的噁心與難受,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剛才一路是激動著過來,我沒有感覺到太多恐懼,現在一安靜下來,各種念頭就上來了,我就想到萬一判斷錯誤怎麼辦,或者乾脆找不到怎麼辦?

  丫頭看我心事重重,抓住我的手,道:"老許你別擔心了,沒事情,大不了就是一條小命吧,到時候要是真不行,咱們三個人一起上路。"

  少爺道:"哎,咱們還沒行動呢,別說喪氣話啊,別了,咱們還是想點別的。"

  我點了點頭,拍了拍他們兩個,說起少爺倒還好,說起王若男,我和她並不是熟悉,咱們這一撥人就一起攤上這事了,看樣子也是一種緣分。

  這時候休息也休息不好,我拿出那些資料,說再看看吧,看看還能知道什麼。

  火車自哪到哪,經過了什麼山,我們都沒有註意,火車沿著黃河邊上的鐵路一路飛馳,沿途風光秀麗,遠初的山脈波然起伏,連綿不絕,樹海的樹冠覆蓋著我的視野,有的時候鐵道邊上都能看見巨大的樹木,這裡的山都是崑崙山的支脈,海拔不高但是山勢非常險要,我幾乎沒有看到山上有任何的人工建築,如果老卞誤以為的"劉去墓"在這種山裡,我們恐怕就死定了。

  兩個小時後,我們已經來到了另一個省境內,我已經有點發困了,這個時候老劉來找我們,說是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到地方了,叫我們準備著。

  我點了點頭,心說一直想學鐵道遊記隊,這次終於過癮了。

  忽然,列車一個急剎車,我們全部都向前傾倒過去,丫頭一下撲進了我的懷裡,把我撞得夠嗆。車廂裡一片咒罵的聲音。

  我站起來探出窗外一看,原來是緊急只動殺剎車了。

  火車經過湛江後,不知道什麼原因,緊急制動,停在了貓子嶺的穿山隧道口子上,旅客們競相將頭探出窗外,想看看前面出了什麼事情,可惜烏雲遮月,前後望去,一片朦朧,好像處在一處詭秘的世界。

  等了有十幾分鐘,車還不見開,旅客就有點按捺不住,開始咒罵起來,少爺也很不耐煩,對劉剛道:"我說你這個乘警他娘的是吃白飯的,還不給我們兩個首長去探查探查,等著老百姓造反啊。"

  劉剛也不知道前面的情況,通道裡又擠滿了人,只好打開車門,對著前面吆喝,前面幾節車廂傳來話,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我尋思著這事情有點怪了,按道理,臨時停車,車裡會廣播兩次,可是我們剛才都沒聽到,我和少爺在那裡胡吹蠻侃的,說不定會聽漏,但是王若男心細如絲,不可能會疏忽這樣重要的廣播。

  話說回來,最起碼,火車也不應該停在隧道口子上,這裡就一條鐵路,去壽光、北京、哈爾濱、西安、烏魯木齊車都是這裡經過的,再等下去,耽誤一樁子買賣。

  劉剛覺得事情可能不對,招呼我們先坐著,他自己到車頭那裡去看看。少爺正呆不住,就說一起一起,這一路過來腳都伸不直,正好活動一下,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我們從車上跳下來,劉剛打著大號的手電,沿著鐵軌走到車頭,發現是前面靠山的山壁塌了,有什麼東西壓在鐵軌上,我們走上前去查看,發現從山壁上塌下來大量的枯樹枝,裹在石頭和泥裡,看樣子是小型的泥石流塌方。

  少爺在後面捅了他一下,輕聲道:"劉剛,怎麼樣?向首長匯報一下,這裡坍成這樣,這火車還能開嗎?"

  劉剛搖搖頭道:"開你個頭,都坍成這樣了,是重大事故,得趕緊給鐵路局打報告,這事情麻煩,恐怕沒一天時間還清理不乾淨。"

  我聽了暗罵一聲,我們每一分鐘都很珍貴,哪裡還有一天時間好浪費,忙問他,那車上的乘客怎麼辦?

  劉剛道:"要不就下車步行到前面的鎮子,然後在那裡等救援的車,要不就在車裡等。反正車上有飯吃。"

  我抬頭看山上,漆黑的萬丈高崖猶如猛獸的利齒,灰色的煙霧瀰漫,只是似有似無的,好像一處山塹處,有幾盞燈光,正在閃爍,不知道是什麼人在那裡。

  我盤算了一下,要是等一天時間就和汽車一樣,太不值得了,就對劉剛道:"如果從這裡步行去你說的那個渡頭,需要多少時間?"

  劉剛盤算了一下道:"大概得走四個小時,如果山路好走的話。"

  我回頭對少爺道:"咱們沒時間和老劉在這裡喝西北風呢?趕緊撤吧,"

  劉剛還覺得奇怪:"你們三人怎麼回事情,趕著去投胎了還是咋了,急成這樣。"

  少爺道:"那可不是,如果不抓緊時間,咱們可就真投胎去了。"

  我們回到車上,劉剛就把這消息一宣佈,車上嘩地就開了鍋了,有的大叫退票,有的就罵娘,劉剛見慣了這場面,對他們道:"要退票的到前面去找車長,我這裡不給腿的啊。"

  那些嘩一聲就下去辦,就往車頭跑去了,我笑道:"你小子夠損的啊,這事情就推給你們車長了?"

  誰叫他一個月多拿五塊四啊,那是他的事兒。劉剛道,讓我趁著這時候快收拾行李,不然等一下車長下來命令,誰也不能下車,那我們就走不了了。

  我們搬起行李,正準備下去呢,忽然我們後面座位一黃牙中年人突然叫了一聲,"幾位等等。"

  我一看不認識,以為他認錯人了,沒理會他,給劉剛抱了拳,道:"兄弟,我可走了,謝謝了。"說著和少爺他們就跳下火車,劉剛給我指了方向,我們一路快走就跑了過去。

  剛跑了沒幾步,後面又有人叫:"幾位等等!"

  我回頭一看,那黃牙竟然提著他自己的行李跟下來,一直向我們追來,少爺奇怪起來,道:"這人想幹什麼?"

  我道:"別理他,這裡大江南北的人都有,騙子多,咱們各走各的。"

  我們不理會他的叫喚,他卻在後面一溜小跑地跟上來,一下跑到我們邊上,道:"我說你們幾位是聽不見呢?還是咋了?怎麼不理人呢?"

  少爺說:"你幹啥的啊,我們又不認識你,幹啥理你啊。"

  那黃牙一聽,樂著道:"我理解你,不過有人叫你們啊,有時候說不定也是好事情,你們至少也應該答應一聲啊,我一個人,你們三個人,拉不長捏不扁你們,你們怕我做什麼啊?"說著就遞煙過來。

  少爺是個煙鬼,一看煙手就忍不住去接了,放在手心裡敲了敲,黃牙又給我,我問那黃牙道:"你別來這一套,你有什麼事情快說。"

  那黃牙道:"我剛才車上聽著你們說話了,你們不是去前面那沙填峽口子嗎?我正好也有急事情趕著去那兒,正想著一個人走山路不安全,正巧你們也是去那兒,就想搭個伴。"

  我看著他的樣子,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實話,不過他一個人,也拿我們三個人不能怎麼樣,就放下心來,道:"那行,我們還怕找不到路呢,那咱們就跟著老哥你了。"

  "好說,好說"他忙點頭。說著還要幫我提東西。丫頭狡猾得很,馬上把東西遞給他,就嘴巴甜著叫二大爺。

  我們是先順著鐵路走,鐵路的邊上有路肩,比較平坦,我們走得還算ok,但是山路的轉彎太多了,而且還要過隧道,隧道裡那是一片漆黑,你就想不到那是怎麼一個情形。

  四個小時過得很快,不久我們看到了前面的燈光,村莊已經到了。

  還真是幸虧了黃牙的帶路,我們才能這麼快走完這一段,期間他帶著我們走了很多的小路,避開了危險的那幾段,不過在一片漆黑裡我們也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哪裡是哪裡。

  我們跟著黃牙進入村裡,他問我們幾個有沒有地方睡覺,不妨就到他那裡去睡,我說不用了,找個小招待所就行了,他道:"找什麼,要有招待所我就不把你們帶我家去了,這方圓十幾里,那個窮苦你就沒看見了。你們如果不到我家,那就只能睡大街。"

  我一看手錶,沒辦法,半夜了,如果要是真一晚上不睡,那我們明天啥也不用幹了。

  於是來到黃牙家裡,他是個瘰夫,老婆已經死了,還有個女兒,他讓他女兒給我下了幾個小菜。又開了幾瓶酒。

  我們一晚上沒吃東西,餓壞了,也就不客氣了,拿起來就吃。

  一邊吃我們一邊聊天,一邊打聽他們這裡的事情,無論收古董還是盜墓,打風很重要,這都快成習慣了。

  那黃牙也是會講,酒喝下去,話也多了,講了不少事情,但是也沒聽出什麼消息和廣川王劉去有關係。只是知道這裡離沙填峽口鎮已經非常近了,坐船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到。黃牙看我們不是本地人,就問我們去那小村子幹什麼?

  我心說,怎麼說啊,就道:"我們兄弟姐妹是來尋祖墳的,我們老家都是這一帶,後來國民黨抓壯丁,我老爸就給抓了,後來淮海戰役的時候起義,解放後在蘇州落的腳,不過祖墳在這裡,這不老爺子老了,想著落葉歸根,讓我們來看看。"就問他,沙填峽口鎮那裡的墳地,一般哪裡的風水比較好。

  那黃牙搖頭道他倒是聽說過他們那裡有風水好的地方,但是具體是什麼地方他也不知道,不是這一行的人,這年頭敏感,有些話他也不敢多說。

  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來,又道:"那真想找風水好的地方,得去孔雀山那裡,那裡走深一點,可以去看看,風景很好,但是風水好不好,咱就不知道了。不過得小心點,這個季節野獸多,山路不好走,而且可能會碰到倒鬥的。"

  我一楞,啥叫倒鬥啊?

  黃牙一列嘴巴,神秘地一笑,道:"不是吧,在咱們河東府走的,連倒鬥是啥您也不知道?你就別裝了。"

  少爺對我道:"倒鬥就是盜墓,就是南爬子。"

  我哦了一聲,心說敢情這盜墓的稱呼還真不少。

  黃牙一聽,發現我還真不知道,問道:"這位爺不是是這一帶人吧?"

  我說道:"我們是山西來的。"

  他道:"那您是不知道,你們那邊山勢不對,不適宜葬人,和北邊還是有差異的,咱們這裡就不奇怪,你看這些山裡,再進去,就是不少的古墓,'文革'的時候基本上都沒動,現在又有人開始挖了。"

  我一聽,這傢夥好像還挺懂行,我們雖然說也是搞古玩,但是盜墓是另一個範疇,我們不專業,就請教道:"您挺瞭解啊,研究過?"

  "談不上研究,"他道笑道:"只是略懂一二。"

  我給少爺使了個眼色,就問他,這附近出土過什麼比較大的遺跡沒有?

  我判斷地圖上所表示的地方,不太可能就是一片空地什麼,那裡肯定應該有一些古代人工的建築,或者是一個洞穴,既然廣川王有可能在這裡修了陵墓,說不定這種地方已經被發現了。

  黃牙看了我們一眼,道:"這我不清楚,不過我聽家裡老人講,這孔雀山裡面有一些古墓,夏天經常聽到炸墓的聲音,大概是那地方風水很好,不過就是不好去,傳說最大一座古墓是沈在一個深潭之內,裡面潭中有龍,絕對下不去。"

  少爺問道:"這傳說可是真的?您老哥哪裡聽來的啊?"

  黃牙一看我們還真信了,大笑道:"哎呀!你們就是外地來的,你也看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真是,這種古墓的傳說,咱們這種地方多得是,每個地方都有,你們就姑且聽著。"

  黃牙喝完了酒也累了,就拱手說他去睡覺了,他和他女兒睡一個屋裡,我們三個人就睡在客廳裡,我看著黃牙進了房間,就馬上和少爺他們合計。決定明天就去孔雀山,那地圖所指向的地方,肯定就在山裡,說不定就是黃牙說的那個古墓,真的就是廣川王陵,只要能到了那個範圍,憑借我們手上的地圖,和我三腳貓的風水,找到的機會就會是大大的了。

  少爺問我道:"可是這傳說可靠不可靠,別是地點搞錯了,這種地方來去就是一天,我們沒多少時間好浪費了。"

  我說:"既然是他們當地的傳說,那你就是去問其他人還是同樣的結果,不如就相信他一次,而且他說孔雀山裡經常有人盜墓,肯定有原因,別的不說,那裡應該有一條龍脈,我們必須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一個王陵在,說不定我們還能在裡面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

  若男非常興奮,她到現在學到的東西全是書本上的,這一次可以親身實踐,還不開心得要死,而且這種王陵級別的古墓,不是給國家封鎖了,就是無限期地給保密起來了,她這樣的小女孩基本上一輩子都別想進入。加上這次是為了自己的命去的,沒有道德上的束縛,自然是興奮異常。

  其實我和少爺又何常不是,賣了這麼多的古玩,都是隔靴抓癢,做夢都想進王陵看看是個什麼情形。

  當下我進行了一番合計,如果真的有古墓,我們還得準備東西,我們根本不會盜墓,沒有想過還真的有這麼一天,所以什麼都沒有。

  黃牙的傳說太誇張了,我覺得是不太可能在水裡,因為當時的技術根本做不到這一點,但是非常有可能廣川王的陵墓是開山而建的,那我們最起碼得需要炸藥。

  這我們肯定是沒有帶,得在當地採購,這屬於違禁品,我們在當地又不熟悉,到了明天還得找黃牙幫忙。也許他能給我們弄來一點炸魚的雷管什麼的。

  進入地宮,我聽南爬子說過有很多的危險,所以有列出了很多的東西,準備明天一早就去準備,幾個人搞的真的是想去盜墓一樣,也睡不著了。南爬子還有很多規矩,我都給他們交代了一下,這你不能說他是迷信,其實有很多是有道理的,比如說進去點香,那表裡可能是為了拜祭死人,但是其實可能的作用就是計算時間,南爬子的香的長度是固定的,也就是在古墓裡的活動時間是有限的,這樣可以大大減少被發現的機會,而且這麼短的時候,裡面的人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東西都帶出來,避免了因為過於貪心而中墓氣致死的機會。

  這些東西我都是從來沒有和他們兩個說過的,現在一說,他們都對我刮目相看。

第二十一章 黃湯溺水


  最後少爺就說,先別這麼興奮,有王陵還是推測,到那裡還不知道是什麼呢,咱們還是睡覺實在,我們這才冷靜下來,幾個互相嘲笑倒頭休息,不過,也沒睡了多少時間天就亮了。

  我其實也沒睡著,起來黃牙給我們準備了早飯,我一看不能這麼白吃了人家的,就讓少爺給他送了點錢,然後商量一下買雷管和裝備的事情。

  黃牙一開始不肯賣給我們,我們給他塞了好多錢,還出示了王若男拿來的文物管理局的文件,說我們是先遣隊,過來秘密考察古墓的,要讓他配合,他一看我們倆的頭銜都是主任,馬上肅然起敬,不僅把雷管賣給了我們,還給我們介紹了當地幾個山民,給我們買了很多山裡需要用的裝備。

  我們整好東西,問清楚具體的路線,就來到渡口,準備先到沙填峽再說。

  沙填峽是古黃河的一處峽口,現在已經變成了黃河的支流,叫做猛江,渡口充斥著水流的咆哮聲,一眼看去,猶如一條纏繞的巨龍蜿蜒而上,我看到怒江對面的懸崖上還有很大一個墨鴉石刻:"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幾簸自天涯。"看樣子這裡以前還是一個風景勝地。大概寫這東西人作夢也想不到,黃河會改道。

  渡口上有好幾條船,可是一看,這些船都給拉到了岸上,我就奇怪。

  跑過去一問才知道,這季節是大水期,運管局有規定沙鎮峽口三噸以下的小船是不準開的。所以這些船就乾脆不下水,在上面整修了。

  我們出了很高的價錢,沒有一個人肯幫我們,我看著有些人明顯對價錢心動了,但是還是不肯定幫忙,急得我們團團轉。

  忙活了半天,一個船家說,你們要真的急著去哪個地方,就走山路吧,肯定比等船快,這裡沒人會給你們開船的,這沙鎮峽口非常兇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這個季節絕對不會有船,大部分都是走山路。

  沒辦法只得回到黃牙的家裡,他正在喝酒,看見我們回來了,很奇怪,問道:"各位怎麼了?"

  我和他把情況一說,問他除了船外,還有什麼路線可以去孔雀山。

  黃牙想了想說:"真是,我早該想到,你知道這年頭男人都往外面跑,我也很久沒擺渡了,山路有是有,不過這山路太花時間了,你們不是說很急嗎?那肯定不合適,這樣吧,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想想辦法。"

  我看到他這麼熱心,心裡還真有幾分感激,道:"那就謝謝你了。"

  他答應著就跑了出去,可是這一跑就幾乎跑了五個小時,我們在他家裡一直呆到了下午,我都差不多絕望了。

  正準備不等了,起來要走,黃牙就跑了回來,我們忙問他怎麼樣,只見他表情古怪道:"船是找到了,在三里碑那邊,不過──"

  如何進入到猛江峽谷,在這裡黃牙的指點下,路線共有兩條,一條是從峽谷底部的入口進入,但是這樣走要經過一大片的原始森林,峽谷的底部並不平坦,我們無法直線進入,實際走下來,七天的時間遠遠不夠,而且原始森林裡面危機四伏,我們幾個書生,進入估計就是去送死。另一條路就是乘船先順著猛江過二十公里的水路,然後中途在一個灘口上停下來,直接翻山過去,這樣的時間只需要兩天,但是我們要翻的那座山叫做孔雀山,海拔三千七百多米,一邊雖然有一個山城,但是人口稀少,才五百來戶人家,另一邊就是原始森林的腹地,別說是路了,就是讓你舒舒服服踩腳的地方都沒有。

  猶豫再三,也沒有打聽出第三條路來,我們最後決定還是走水路實在一點,翻山雖然困難,但也是一時的痛苦,要是困在原始叢林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寧可在城市裡睡在床上等死。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又發現這季節很少有船肯逆流而上,我們身上又沒有多少錢,問了好幾個船家,都沒人肯帶我們,這時聽說三里碑有人肯出船,簡直就像聽到新中國成立的消息,一下子跳了起來,問黃牙那船老大在什麼地方。

  黃牙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只說人家也不是貪我們的錢,而是自己也有急事要往上遊趕,正巧聽說我們的事情,心想反正要冒險,不如多帶幾個人,還能賺點錢,至於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人家的目的地是哪裡,是什麼船,他也說不清楚。

  我們只好直接跟著他去見那個船主,那船主外號叫老才,很壯實,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我們把情況和他一說,他一邊聽一邊就點頭。

  少爺很是精明,感覺這事情還不太容易,這麼著其他的人就打死都不出船,你卻要出,該不會是什麼騙子,於是就旁敲側擊地打聽。

  那船主一開始還嘴硬,後來給少爺一灌迷魂湯,就什麼都說了,聽得我差點沒樂死。

  那黃牙和我們說的,乾脆就是道聽途說,滿不是那麼一回事情,原來這船主,是一個好賭之徒,前幾個月欠了一屁股賭債,又生了場病,沒錢還,時間快到了才想著要鋌而走險,不然他也不會冒這個險。

  少爺就問他:"你們幹啥這麼怕,這一段有你們說的這麼厲害嗎?該不是串通了落地起價。"

  老才歎了口氣說你們沒去過不知道,用他們當地的話來說,這裡還是黃河的時候,這一段,傳說叫做"黃湯弱水",那是羽毛扔裡面都得沈下去,原因是這一段古黃河的水底,有很多的窟窿,不知道通到哪裡,一到氾濫的季節,水就打著漩渦往裡卷,老一輩的人都說這水就是黃泉水,陰曹地府裡的九道黃泉就是由這裡傾瀉下去的,所以才有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的說法。

  當然現在解放了,人家都不相信這一套,但是這河底下有窟窿,是千真萬確的,前幾年黃河枯水的時候,猛江也幹了,還有科學家來考察過,那沙底是不平坦的,上面都是六七米的坑,裡面填滿了實心沙子,這些窟窿是什麼東西挖的,底下有什麼東西,到底有什麼用處,已經沒人說得清楚。

  不過這"黃湯弱水"的外號,倒是一點也沒有起錯,船開到這一段,就基本不受控制,任你是經驗多老道的師父,都得聽著水流走,運氣好的,你就一路磕磕碰碰地過去,要是運氣不好,那就不好說了。

  更險的是,很多次了一艘船過去,進去的時候還是十幾個人,出峽口的來的時候船上就一個人也沒有,不知道怎麼回事情,也不見屍體。

  近幾年因為馬達船的普及,情況開始改善起來,不過總體情況還是很不樂觀。特別是一到大水的時候,那水流鬼得很,不知道是往那裡沖的,根本沒辦法駕禦。

  少爺道:"照您這麼說,那咱們這一次不純粹是去餵魚的?哎呀,那可辛苦你了。"

  老才笑道:"那倒不至於,咱們鐵皮船,就算通不過去,那也不容易沈,不過要拜託各位,上船的時候,就別說什麼餵不餵魚,大家閉上嘴巴,雖然我不敢保證能帶你們過去,但是還能保證各位的性命。"

  那船主最後和我們說,他上一次強走這有條路還是三年前,那時候是僥倖過去了,但是很奇怪,船底不知道為什麼,坑坑窪窪的,好像給什麼東西咬過似的,今年這一次,水量比以往都大,他也沒什麼把握,說實在的,得做好心裡準備,如果真的最後倒黴到要沈船,他也沒辦法救我們。大家一起填黃河,誰也別想僥倖,因為不可能有人能在這種季節從黃河裡逃生的。

  還有就是錢得給足,一分都不能少。

  我對船主說:"錢你不用擔心,我們和你一樣,都有急事,如果真的事情辦不成,錢對於我們來說沒什麼意思,而且大家各取所需,你也別怕我們亂說話,你看這位少爺,他姓李的,和龍王爺是親戚,你就放心吧,包準沒事情。"

  兩個人談妥價錢,我們便抓緊時間把裝備搬上船,另外我還問了黃牙,能不能給我弄一些武器來,再怎麼說這一次也是進原始叢林,我們總得有東西防身,黃牙讓他女兒從他屋裡翻了翻,找出一把老弩來,交給我,說槍嘛沒了,早給大連鋼鐵給融了,你要東西防身,現在就只有這玩意兒,看你在我這裡買了這麼多東西,我就算個添頭賣給你,解放前這裡人打獵都用這個,比現在的氣槍好使多了。

  我接過來一看,我靠,還真是好東西,松木的弩托,看得出是行家做的東西,很沈,皮口還很好,削尖的竹子做箭,持弓弩人只需將竹箭置放在箭托上,雙手用力將弦往箭頭反方向拉直至勾住,瞄準目標然後扣動扳機,竹箭便會唰地朝目標飛去,和槍比起來,這東西幾乎沒聲音和後座力,十分有利於偷襲。  

  我試驗著放了一箭,竹箭一轉眼就射出一百多米,落在黃河裡,弓弩發射後產生的震動感十分強烈,看樣子給射中一箭也不是這麼好玩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彈藥太重,四十支竹箭比一百發子彈還重,爬山的時候恐怕是個累贅。

  想想黃牙和我說的原始叢林裡的危險,還是把這把弩箭收下比較好,我將這東西扔給少爺,他力氣比我大,這保護眾人的責任就歸他了。

  我謝過黃牙,三個人就上了老才的鐵皮船,不久船開,剛開始那幾個小時還是在緩流區,我們從貓兒嶺一直走到這裡,幾乎沒有休息和吃東西,這時候正好吃一點巧克力,喝一點酒,補充體力和溫度,少爺和我都是民兵預備役過來的,那時候備荒備戰,我們都受過正規軍一樣的訓練,所以這麼一點奔波不算什麼,讓我意外的是,王若男這小姑娘也是神采奕奕,似乎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疲憊。

  不管累還是不累,以後休息的時間肯定會越來越少,我們吃飽後,就各自抓緊時間睡覺,不過同樣沒睡多少時間,就給老才的叫聲吵醒了。

  走上甲板一看,原來順流而下,沙鎮峽已經到了,兩邊高聳的峭壁,猶如削過一般,幾乎看不到一點的坡度,峭壁上面很多地方都有不知名的樹橫長出來,峭壁的頂端更是枝葉繁茂,我原本以為只有松樹才能這麼長,但是一看,果然植物是通的。

  峭壁的下面就是滾滾的猛江古黃河道,整個沙鎮峽就如一鍋沸騰的泥湯,泥浪翻滾,水面光用肉眼就能發覺水流的混亂。

  老才已經在全神貫註地掌舵,船身慢慢駛入峽口內,一時間我們還感覺不到那種恐怖的暗流,但是我們的神經,都繃到了極限了。峽口內所有的峭壁呈現一個擴大的趨勢,顯然這峽口之間的水面要比兩端的寬,形成一個橄欖的形狀,而我們正向這個繭的中心前進。

  船上有一些船篙,這是河裡撐船必備的東西之一,我和少爺都拿起一根,插入黃河中,想在危險的時候幫老才一把。

  篙子一放進水裡,我們都馬上發現,這一段太深了,六七米長的毛竹篙根本碰不到底。

  而且竹竿插進水裡,明顯可以感覺到平靜的河面下,有著方向不同亂流,要在這地方掉下去,連個浮屍的機會都不會有。

  少爺問我說:"老許,這地方果然不妙,猛江水到了這裡就亂了,要不讓老才加快馬力,我們一鼓作氣衝過去?"

  我對少爺說別亂發表意見,這裡看上去離出峽口沒多少直線距離,但是出過船的人都知道,實際開起船來,距離是好幾倍,你直衝過去,唯一的結果就是給水流吸進去,到時候輕則給擠在一邊的峭壁上,重則……。

  少爺對於當地的傳說並不是太相信,笑道:"那倒不至於,我看這裡雖然危險,但是也沒有危險到那些船家說的程度,可能是歷史的誇張──"

  他一句話沒說完,忽然船身猛烈震動了一下,我們全部給震得東倒西歪,忙抱住一邊的鐵鎦子才沒有摔倒。

  我大叫了一聲老才:"怎麼回事情?"

  在駕駛室的老才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探出頭來看了看猛江水面,說道:"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話剛說完又是震動,船向一邊傾斜了過去,我趕緊用腳頂住一邊滑動的行李,然後去看船舷處,震動從哪裡出來,是不是有什麼暗礁。

  在翻騰的泥水裡,竟然有一條巨大的蛇一樣的黑影,扭動著身體,在我們的船下徘徊,那影子的寬度幾乎和我們船相等,看扭動的動作,顯然這肯定是一個活物,但是肯定不是魚。

  少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話卡在喉嚨裡,硬是沒說出來。

  這裡和黃河相連,混濁的河水裡生物種類非常豐富,在黃河裡打魚的漁民經常會發現魚網裡有從來沒有見過的怪魚,但是個頭這麼大,實在太稀奇了,從水面上模糊的影子來看,這條東西大概有七米長,一米多寬,遊動起來非常迅猛,而且顯然對於我們的船很感興趣,一直在我們的四周徘徊。

  少爺轉頭問我道:"老許,那是什麼怪物?怎麼這麼大!"

  我看著混濁的泥水,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忙轉頭去看老才,卻看見他竟然跪在駕駛室裡面,不停地磕頭。方向盤在那裡亂轉。

  少爺嚇得大叫:"老才!你搞什麼!要撞峭壁了!"

  老才大叫道:"那是黃河龍啊!兩位老闆,這是黃河龍啊!快跪下,不然咱們就死定了!"

  少爺大罵:"日你個板板!這世界怎麼可能會有龍"說著就想衝過去抓方向輪。

  我看著少爺一叫,水裡的東西動作猛然就迅速起來,趕緊做了個手勢讓他別叫喚,然後也給王若男個眼色,讓他們蹲下來,對老才輕聲道:"關掉馬達!"

  老才慌張地點了點頭,一拉馬達的開關,馬達聲戛然而止,一下子整個空間只剩下猛江水奔騰的聲音。

  我屏住呼吸,趴在船舷上,看這條黑影怎麼反映,水下的東西活動這麼迅猛,肯定是食肉的,個頭這麼大,只要頂一下我們的船舷,我們就肯定得下水灌黃湯,這黃河古道水下混濁,一般的魚類肯定是靠聽覺多一點,希望我們關掉馬達之後,這東西會自己遊走。

  然而,顯然鐵皮船在這裡的聲音沒有馬達照樣非常醒耳,那黑影子仍舊一次又一次在我們船下鑽過,每一次,下面都傳來輕微撓動聲,似乎是那東西的背鰭劃過船底,弄得我們不寒而立。

  我們沒有動力,便順著水流開始旋轉,很快船頭和船尾就調了一個方向,開始向一邊的峭壁撞去。

  我和老才拿起篙子,用力頂住峭壁,試圖讓船停下來,但是沒有用,水流加上船的慣性讓我連篙子都拿不住,轉眼之間,便是"砰"一聲巨響,我們眼看著船尾狠狠地撞在了峭壁上,船身發出了一聲讓人揪心的呻吟聲,我們全部給震倒在甲板上,艙裡面傳來一連串東西砸碎的聲音。

  我心裡已經知道不妙,站起來一回頭,果然看見水裡的影子消失了。

  那是大大的不妙,可能是沈到水下要進攻我們了,剛想提醒其他人註意,忽然船身猛地一震,伴隨著一聲巨響,船身幾乎給撞得離開水面,我們剛站起來又全部摔得東倒西歪。

  慌亂中一條長長的背鰭貼著船舷就劃出水面,閃電一般又潛水了下去,一下子又不見了。

  老才爬起來跑到船底檢查損壞的情況,幸好是鐵皮的船,船底給撞凸出來一塊兒,但是沒有漏水。再給多撞幾次,就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少爺端起老弩,拉弓上弦,一手扶著船舷,一手就去瞄水裡,我對他說這樣子沒用,老弩雖然威力不小,但是這箭頭和水下那東西的個頭比起來,那就是拿牙籤去插老虎。

  話還沒說完又是一下劇震,我腦袋撞到一包行李上,一下子劃出一道口子,頓時鮮血直流,王若男嚇得大叫,忙讓我別動

  我給撞得腦袋直暈,站起來一摸,竟然見血了,頓時就毛了,我長這麼大,還沒人能讓我流這麼多血呢,他娘的今天竟然自己給撞了。馬上對少爺大叫:"操他娘的,媽的撞來撞去還真當我們好欺負了,把黃牙那些炸魚的雷管拿出來,管他媽是龍是蛇,今天看誰吃了誰!"

  少爺大叫道:"這些炸藥是準備進山才用的,這裡用了,我們進去就沒了!"

  我大叫:"他娘的管不了這麼多了,這一關不過,還進個屁山呀!"

  又是哐啷一下,這一次撞的地方不是船底的中心,而是一側,這下子要了命了,船幾乎就翻了,王若男一下子翻出船舷,死死抓住纜繩才沒有直接讓水捲去,我趕緊上去拉住她。

  少爺一看是真不行了,翻出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把雷管,大叫:"老許,我可就真扔了!"

  我大叫:"你他娘別廢話了,快扔!"

  少爺一手拉著船舷邊上緩衝的輪胎,一邊拉起雷管,想也沒想,就把整一捆二十根雷管一起往水裡的影子用力扔去。雷管足有一個籃球大小,一下子就沈進水裡。

  我一看幾乎抓狂,這東西是工業炸藥,一根的威力已經非常大了,這麼一捆恐怕能把船都掀翻,對著他破口大罵:"你他娘的sb,要扔你就一根一根的扔,你以為是二踢腳呢!"

  少爺轉頭道:"他娘的你讓我扔的,你哪來這麼多意見?"話音未落,就見"砰"的一聲巨響,頓時沖天的水花四濺,從水裡鼓起一個巨大水包,我們的船給炸出水面一米多,然後重重落在水裡,我和王若男就直接給甩飛,脫手落入水裡去了。

  我給震個混天黑地,撲騰起來,一臉一嘴巴的黃泥水,四處去找王若男,這小姑娘很快也從水裡探出頭來。

  水裡便泛起一片殷紅,那黃牙還真沒騙人,這雷管的威力還真是他娘的大,趕上一小深水炸彈了,水下那東西肯定是被炸中了,不知道有沒有炸死。

  眼下也管不了這麼多,我們趕快遊到船邊,趴到船舷上。拉著纜繩爬上船,大叫少爺,看他給摔到什麼地方去了。

  船上所有的東西上全被淋了一下子的泥水,整個船鬥一片狼藉,我衝進船倉,看見少爺滿頭是血在那裡直叫娘,我扶他起來,罵道:"你他娘的好好看看,這就是無組織無紀律的後果。"

  少爺道:"我靠不是你讓我扔的嗎?你又沒說扔多少,這下子出事情又賴我。"

  我剛想反駁他,底下傳來老才的呼救聲,我扶著少爺走到底艙,一看糟糕了,老才給下面的油筒子壓住了,傷得比少爺還要嚴重,而且最糟糕的是,船底竟然出現了好幾個窟窿,一看便知道是雷管給炸破的。

  窟窿不大,就一個人頭大小,但是嗞嗞往裡冒水,我趕緊把老才從油銅子下來拉出來,他對我們大叫:"快找東西把洞給堵上,什麼都行了!"

  我連忙把自己的衣服一脫,按住其中一個窟窿,叫少爺去拿客倉裡的被子。

  叫了兩聲,少爺卻一動不動,我心裡著急,就大罵:"你他娘的發什麼楞!再不去這船就成潛水艇了!"

  少爺臉色蒼白,往我身後指了指,還是沒有動,我一看他的表情,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怎麼老才也不說話了,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人一下子就僵住了。

  只見的身後的船底窟窿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探進來一根長滿骨片的東西,有點像手,又有點像觸角,正緩慢地朝我移動過來。

二十二章、黃河龍神


  這東西咋一看就像是一隻骨頭長在外面的黑色人手,但是顯然他外面的白色骨片是軟的,一時間我也很難去形容出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只見它蛇一樣就匍匐著從水下的破洞裡鑽了進來,看上去幾乎沒有骨頭。

  我當時就呆住了,腦子裡閃過一連串念頭,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應,剛才在水裡就是這個東西嗎,不對啊,水裡那東西大多了啊,而且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少爺在後面噓了我兩聲,看我沒有反應,跑上來,拖住我就往後拉,我一個沒反應過來,就給他拉倒在地上。

  那東西一下子感覺到我們移動時候的倉底震動,突然就揚了起來,做了一個收縮的動作,猛地就捲了過來。

  我一看糟糕,忙一推少爺,兩個人往邊上一滾,觸手一下子捲了個空。

  我順手抄起船底的一根鐵管子,少爺也甩出了砍刀,要說和水下面那大傢夥打,我們還不夠下酒菜的,看這個東西,高又高不過,粗也粗不過我,我還怕你不成。

  這個時候,我們卻忽然聽到金屬摩擦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回頭一看,卻看見老才已經跑出了底倉,正在外面用力關底倉的密封門。

  "你幹什麼!"少爺驚訝大叫,這種門就是為了船底破洞的時候救援爭取時間用的,用的是密封的橡膠圈膨脹門,一但關上,在裡面是打死也出不去了,水滿上來,我們就會給困死。

  老才聽到少爺一叫,嚇了一跳,馬上加大力氣繼續拉鐵門,好像真是想要把我們關死在裡面,我們再也顧不上那觸手,趕緊衝過來抓住門縫,不讓門合上。

  我們兩個人的力氣自然比他大,兩人都憋紅了臉,最終還是把門慢慢地拉開。那老才一看自己支持不住,立刻也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就用頭去撞我的手,用力極狠,一頭下來他腦袋就破了,我的手指給撞得劇痛,下意識地一鬆。

  少爺的位置站得不好,我手一鬆,他一下子吃不住力氣,也鬆了手,這一瞬間,鐵門就給關上了,我馬上聽到外面上鎖的聲音,大罵了一聲,猛地用鐵管敲門,可還沒罵完一句,少爺就突然大叫了一聲,一下子就摔進了水裡。

  回頭一看,原來是那觸手捲住了他的腰,正死命將他往船底的破洞里拉,少爺死死拉住一邊的一個船樑的鉚釘縫,腳頂著船底,沒有給他拉下水去。看我在那裡發呆,大叫:"你個驢蛋我頂不住了,快救命!"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上去用鐵棍狠狠地抽打那觸手,很快從觸手的皮膚裡傳出一股非常難聞的黃沙腥,但是越敲卻拉得越緊,少爺朝我大叫:"用棒子沒用,快用弩箭來射它!"

  我看弩弓還在少爺的背上,趕快上去扯,可那東西似乎知道我的企圖一樣,竟然一下子放開了少爺,轉向我捲來,我向邊上一滾,手撞到壁上,鐵棒子脫手摔了出去。

  少爺到底是反應快,一解放出來,馬上搭弓上弦,我一個翻滾的工夫他對著那東西就胡亂射了一箭,弩弓在這麼近的距離威力太大了,竹箭幾乎就全部沒進了它的身體。

  這東西顯然吃痛,發出了一種讓人無法言語的怪聲,在船倉裡胡亂撞了幾下,然後幾乎就在幾秒內縮回了船底的破洞裡。

  我們兩個人一下子癱坐在水裡,一看自己的手上,碰到那東西的地方,全是黃色的液體,滿身都是黃沙的腥臭,這東西肯定是生活在猛江底下的黃沙裡的。

  我琢磨了一下,覺得哪裡不對,為什麼老才要把我們關在裡面,小心翼翼地走到船底的洞前,看了看,忽然發現洞口的鐵皮破口,竟然是朝下捲曲的。

  "媽了個b的,"我罵道,"這船底不是咱們的雷管炸的,看上去是從裡面弄破的,恐怕是那老才幹的。"

  少爺道:"他瘋了,這可是他自己的船,他把它弄沈幹什麼?"

  我心說我怎麼知道,道:"這裡快淹了,我們得找個辦法出去。"

  水源源不斷地從底下的洞裡滿上來,已經過了我們的膝蓋,我們趕緊往回跑,跑去拉那道門,但是門給鎖得死死的。我們用力地拍門,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們用鐵管砸,用撬桿撬,但是這門實在太結實,紋絲不動。

  少爺看開門不成,就跑到倉裡去找東西堵那的洞,我一看這船吃水已經很深了,水流太大,根本堵不住,對他道:"沒用了!別浪費力氣!"

  "那怎麼辦?等死?"

  我皺了皺眉頭,拚命地想了一下,道:"只有一個辦法了,咱們得從洞裡鑽出去!然後順著船底遊出去,再上出水面!"

  "可是水裡還有那玩意在呢!在水裡弩弓是沒用的,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管不了這麼多了!"我說著,"總比淹死好。"

  少爺一想也是,兩個人把上衣脫了,繫緊腳管和腰帶子,我一馬當先,也不猶豫往水裡一鑽,從船底的洞裡鑽了出去。

  外面的水流強烈得嚇人,但是大部分的力量還是向船底的破洞裡湧,我使勁扒著破洞的邊緣,固定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給吸回到船裡。

  少爺也跳了下來,我感覺到他的腳碰到了我的腦袋,我拉了他一下,表示我也在,然後一咬牙,放手一蹬船底破洞的邊緣,藉著蹬力就躥出了船底的水流圈。

  一切順利,雖然我閉著眼睛,但是我還是能夠感覺著我正在向上浮起。那老才不管是處於什麼目的想殺了我們,肯定不會想到我們會膽子大到明知道水下有東西也會潛水下去。

  就在我心裡一安,準備遊出水面的時候,忽然感覺腳踝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一下扯了下去。我馬上感覺到耳朵發鼓,一下子就不知道給扯下去多深了。

  混亂間我下意識就睜開了眼睛,原本以為在混濁的水裡什麼也不會看見,可是一睜開,竟然發現水下並沒有我想像得那麼混濁,甚至還可以說有幾分清澈。

  大概是這裡混亂水流的關係,把大量的沙子都捲到了水面上,所以這裡才會比黃河任何一段都要混濁,水面之下反而清澈了很多。

  但是即使如此,裸眼在水裡的視力非常有限,我在混亂間,看到一條模糊的巨大影子從水底盤繞上來,足足有十幾米長,無數觸角從那一條影子上延伸出來,就像一條巨大的蜈蚣,或者說是像一棵巨大的水草。

  我四處一轉頭,發現這樣的東西還不止一條,在我四周,幾乎全是這種蜈蚣樣子的模糊影子。他們一端都來自一片漆黑的水底,而另一端在水裡不停地盤繞,我用力想看看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也好做個明白鬼,可是我無論怎麼用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影子。

  完了,我心裡道,進了什麼地方了?怎麼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溜躂,出門沒看黃歷就是失策。

  拉著我觸手力量極大,一直就將我往深水裡拉住,我只覺得肺裡的氧氣極度減少,眼前的東西也越來越模糊起來,正在絕望,忽然邊上冒出了一個人影,一把抓住我,我一看這影子的輪廓,竟然是王若男。

  正在疑惑她怎麼下來了?只見她指了指下面,讓我把身子蜷縮起來。

  我根本無法理解她的意思,還想問她拿刀,忽然整個水底一陣波動,一下子大量的水泡從水裡炸出,我感覺到腳踝一鬆,接著一股極度強烈的水流衝擊波,一下子把我們甩了出去。

  我馬上明白,又是那種雷管爆炸了。

  我死死拉著王若男,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腦袋一鬆,竟然給衝上了水面,因為一下子上升得太快,一摸耳朵和鼻子全是血,抹了抹眼睛一看,自己已經給沖得離船兩三十米遠。

  王若男就在我身邊,但是已經不省人事,直往水下沈去,我趕緊托起她。然後拉著她,滑動單臂,拚命向船追了過去。

  幸好我們所處的水流是向著船的方向,一陣撲騰,我已經靠到船邊。

  爬上船舷,我顧不得別的人,放下王若男,發現她竟然沒有呼吸了,心裡一下子慌了,趕緊給她解開內衣服,也不管什麼忌諱不忌諱了,一雙大手直接按下,將她肺裡的水壓了出來,然後低下頭,向她嘴巴裡吹氣。

  才吹了一下,她就猛烈地咳嗽起來,一股臭水吐到我的臉上,然後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呼吸。

  我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一看她衣服散開,想著電視裡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挨耳光,趕緊把她的衣服包起來扣好,結果一下子,她的身材如何,手感如何,竟然一點也沒記住。

  正在後悔,琢磨著要不要再解開看看,就聽到一聲門板踹裂的聲音,那老才一身是血從倉裡摔了出來,接著少爺拿著根半截篙子從裡面出來,抄起來就打,一邊打還一邊罵:"我靠你的,想害你爺爺我,老子今天就把你扔到黃湯裡去。"

  那老才一邊退一邊求饒:"李爺,我也不想,我要是不這麼幹俺們村裡就要拿俺閨女去祭河,求你放過我。"

  少爺是出名的天王操老子叫,這種話根本對他起不了作用,那老才還沒說完,他又是一篙子敲過去,把那老才敲了一個跟頭。我一看這樣下去得給他敲死,忙把他叫住。

  少爺這才看到我,一下子丟掉篙子跑過來,叫道:"我靠,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死了,媽的,沒事情吧?"

  我把剛才的事情一說,說應該沒事情,問他:"你怎麼搞的?若男怎麼會下到水裡?"

  少爺道:"當時我看著你被什麼東西給捲走了,就知道不妙,上船的時候,那老才正想對若男下手呢,給我一腳給踢趴下了,當時我和她一說情況,她想也沒想就跳下去了。"

  我聽到這話,看了一眼面前臉色蒼白如雪的女人,忽然感覺到一股心疼。

  少爺摸了摸若男的額頭,說她應該沒什麼大事情,大概就是喝了幾口水,我將若男抱起來,對他道別把老才打死了,我還要問他話。接著就把她進客倉裡。

  老才給少爺拖進來,捆在凳子腳上,一臉都是血,這少爺下手是太狠了,他這樣的人"文革"的時候得罪人太多,難怪現在混得這麼次,我把王若男放下,打起暖燈給她取暖。然後踢了一腳老才,問他:"你剛才說什麼,你說是你村子裡的人怎麼幹的?"

  老才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看著我們,顯然不明白我們兩個是怎麼活下來,聽我一問,忙點頭:"是啊,是啊!我也是沒辦法……"

  話音未落少爺一篙子又打了過去,把他打得嗯了一下,我趕緊把他拉住,罵道:"你打人打上癮了是怎麼的,他娘的七八年的時候怎麼就沒把你這暴力狂辦了,真他娘是放虎歸山。"

  少爺道:"我靠,我是真來氣了才打他,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我們嗎?你要知道了,你比我打得還狠。"

  我道:"這種人,不是為財就是為色。還能為什麼?"

  少爺道:"要真是這樣我就原諒他了,為財色,大家都是同道之人,可以理解,可是他娘的他想把我們和這船沈了,不是為了這個,他娘的是為了祭河!!你說憋屈不憋屈,哦,我大老爺們一個,老娘把我養活了三十年,你拿我來祭河,把我們當畜生了!"

  說著又要打,我趕緊把他攔住,道:"好了,不就是拿你祭河嗎?誰叫咱們給他們選上了,說明咱們的素質還是比較優良。"說著對老才道:"你們村怎麼回事啊?這什麼年頭了還玩這個?不怕給槍斃了嗎?"

  老才看我比較和善,以為我是救星了,一下子就貼了過來道:"許爺,真對不住你,我也不想,你看這村裡人人都這樣,我也沒辦法,您放過我,我給你們開船,到哪裡是哪裡。錢我不要了。"

  我冷笑一聲說你拉倒吧,你這船都快成潛水艇了,你還開,開到奈何橋去吧你,對他說:"你要想活命,就把這事情原原本本給我說一遍是怎麼回事,不然,該是您祭河的時候了。"

  老才馬上道:"我說,我說。"接著就把那村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那村本來也沒什麼特別的,長在舊社會,活在春風裡,除了窮苦一點,村裡到還算安寧,村裡和河邊的所有村莊一樣,以渡口為生,很多的人都是跑船的,這水裡的營生他們都做足規矩。

  本來年年相安無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四年前開始,形勢就變了,本來這沙鎮峽就不好走,洪水一來,不知道怎麼的,出事的船特別的多,還有人看到水裡有奇怪的東西在遊動,個頭巨大,那個年代農民都很迷信,一聽就慌了,去問公安肯定不行,明擺著就是傳播封建迷信,只有去問風水先生,那傢夥真是缺德,一算就說是黃河龍神到了咱們這裡了,可能是看上咱們這裡風水好,要呆上一段時間,你要過這沙鎮峽,你就得獻祭。

  他們那時候就往水裡沈了不少的牛羊豬,但是不頂事情,還是出事情,後來再去問風水先生,那傢夥一聽,就說是牛羊沒用,要人。

  本來這事情太荒唐了,但是那時候這些人的行為真的很難去理解,那村長竟然就信了,這老才是他們村裡最老實,殺人這事情誰也不敢幹,一下子就推給他了,說讓他做這個事情,如果他不做就把他閨女和他一起給填河。說起來,老才這幾年也殺了好幾個人,這本來老實的人就是單純,一看這殺了人沒事情,村裡人還對他有幾分畏懼,那些工長也不敢欺負他了,竟然還有幾分得意。

  這一次本來心想我們也是隨便就弄死了,沒想到碰上我們兩個命硬的刺兒頭。

  我聽完心裡暗罵一聲,心說那黃牙怎麼說這村裡每年都會死兩個外地人,媽的那時候那表情這麼怪,肯定也是一夥的,老子回去肯定把他牙全給打斷!再把那風水先生給剁了,免得留在世上害人。

  這時候船咯噔一聲,開始傾斜,我轉頭一看外面,就知道糟糕了。

  船的底倉應該已經全部都給水進滿了,這時候船雖然還是勉強在水面上浮著,但是吃水線非常高,幾乎和船舷平行,這樣的船雖然短時間內不會沈但是經不起風浪,只要浪頭打進來,船很快就會入水。我們必須盡快找個地方靠岸,離開這船。

  我問老才,他沈了這船後準備怎麼辦?他說前面會有一地方能夠通到這山上去,那是他小時候發現的,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少爺爬上船的桅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反正是一根東西)看了看前面,對著我大叫,猛江這一道的兩邊都是懸崖,但是前面的懸崖上,果然有一塊突出的地方。

  不管是什麼地方,只要遠離水面,對於我們來說就無可挑剔了。

  少爺爬了下來,馬上發動引擎,朝那塊突出的地方拚命開去,因為水流的流向,船開得非常慢,而且一動之後顛簸更厲害,水從船舷灌進船內。

  我把船裡可有可無的東西全部都扔了,但是吃水線大概只上升了兩個毫米,剩下的都是我們的裝備,我一下手涼,少爺大叫,扔吧,還心疼個什麼勁。

  我一琢磨,從最沒必要的開始扔吧,先是不銹鋼羅紋管,可以用木頭的來代替,扔了,繩子,扔了,武裝帶,扔了,這些東西都是剛買的,扔了還真是心疼。但是我馬上發現這麼扔完全沒有作用,船鬥的水很快到我了的腳脖子了,少爺看到的懸崖上的突起就在眼前,不過遠看似乎和船的桅桿高,但是近看卻比桅桿還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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