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漫漫刀割一樣的長夜裡,吳邪絕望的望著窗外,孤冷的房間裡不管是窗外的月光還是雨聲,都不能給他任何一絲希望。

  他覺得他的人生是一面環形的城牆,自己被困在城牆之內,憤怒的敲擊著城牆的內壁,覺得這一切不過如此,自己的憤怒在於,他要看到城牆之外的一切,覺得自己被這道石頭攔在了真相之外。城牆之外,就是清晰的事實真相。

  於是他努力的爬了出去,當他仇恨著爬上城牆,探出頭的那一剎那,他終於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

  最可怕的不是自己看到的任何東西,不是外沿一道又一道的城牆,繼續的封閉,或者是地獄一樣的熔爐。

  而是什麼都沒有,沒有自己苛求的真相,而是毫無意義的一片灰霧,帶著無窮而無法推導的可能性。

  人不應該去問,自己不想知道的東西。

  他絕望的恐懼著,自己正在對抗的一切,無法探究,龐大而無形。就如前沿科學裡的物理學家所看到的宇宙,瞭解到了「瞭解本身的不可能」。

  在大海中尋找一顆特定的水分子。你只有一輩子的時間。

  他需要神明,絕望衝擊之後,他往往會需要神明,他需要一個救世主。需要獨立於整個世界之外的神力來告訴他一個答案,一個堅實有力的確定的答案。

  所有的一切,都起源於這個想法,他在冥想和期望這個神明出現,而理智又讓他絕望的醒悟,明白這一切是不可能的。

  這團迷霧,就是這個巨大的神明,它既然隱藏在這片迷霧之中無處不在,自然不會將其消去,只為了一個小老闆的好奇心。

  但是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吳邪忽然意識到了一種可怕的方法,這種方法,也許是唯一一種,可以讓迷霧散去的方法。

  對於自己的奴役者,這團迷霧永遠是無所不在,他們攫取貢品,平衡一切,這個世界是這種關係存在的基礎,在經濟學上,它們希望一切都是平衡和缺少變化的。

  只有當世界趨於不可控的情況下,隱藏的控制力才會真正干預到這個世界之中去。

  所以,神話故事中,所有的惡魔從來不會直接攻擊神的國度,他們會首先開始毀滅人間,戰爭,瘟疫,屠殺,洪水……

  他現在面臨的就是同樣的局面,這片控制著一切的迷霧,干預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對於這團迷霧來說,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對手,對手,也找不到它們的所在。

  如果找不到牧羊人,就只好攻擊他們的羊。

  誰是他們的羊?

  我們就是他們的羊。吳邪忽然冷笑起來,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喜羊羊的主題歌。

  吳邪計劃的第一步,他要自己創造出了一個惡魔,讓它來攻擊自己。

  他們都有自己的弱點,而且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這個惡魔,一定會大獲全勝。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比自己毀掉自己更有效率。

  惡魔會做下致命的陷阱,這些羊們會抵抗,會用盡一切能力和這個惡魔抵抗,但是終將陷入到萬劫不復的地步,被引入這個陷阱。

  可惜,惡魔的陷阱對於迷霧中的注視者來說,還是幼稚而可笑的。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這個陷阱。

  他們會摧毀嗎?

  不會,他們的目的是那個惡魔,這一切的毀滅,都沒有關係。他們要毀掉的,是那個惡魔。

  重建一個世界太容易,這些羔羊的生命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些利益的重新分配而已。

  讓惡魔奪去這個世界,只要惡魔在這個世界上現身,有關惡魔的一切,會瞬間被調查清楚,惡魔會瞬間被抹掉。

  迷霧中的殺手會潛伏在陷阱之內,等待惡魔來收穫戰利品。

  可是惡魔同樣不會出現。

  因為惡魔根本不存在。

  在對方的眼皮底下,一些荒誕而毫無效率的計謀,更多的旁枝末節,更多的突發事件。這是第一層,足夠讓對方迷惑,讓對方思考和應對的一個層面。

  當然,這不是吳邪的目的。

  整個計劃緩緩的蔓延和完善,環節一環扣一環,吳邪忽然意識到了,當自己看到了敵人的身影,看似毫無反擊的能力,然而,事實上,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

  之前他的祖輩和長輩做過很多次的努力,他們的傳奇性,殘忍和做事的魄力遠超過自己,他們所有的戰果,卻只是看到了對方的真實狀態。

  兩代人只看到了一個影子,自己無論從其他任何方面,都無法企及,可是,這一代人有自己的優點。

  這一代人沒有那麼多牽掛和禁忌。

  那麼,如何才能創造一個足以迷惑所有人的惡魔呢?

  真正的佈局者,永遠不可能有同謀。

  那一晚他開始了整個佈局的第一步,徹夜未眠,夜西湖冷清而寒氣逼人,他看著堤對面的寶石山,開始冷靜下來。

  他時而否定自己,時而又希望逼迫自己做下去,如今他已經站在藏區某條盤山公路的山脊上。否定和退縮已經完全不可能。而自己的計劃,也早已複雜得就算自己的思考,也需要10分鐘的整理。

  短短的時間,為何自己心裡已經變得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了。

  果然,如果內心的東西太多,這個世界就逐漸變的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王盟還在擔心梁灣的事情。

  吳邪朝向他行禮的藏人點頭,然後招呼他上車。

  世界上最穩妥的方法是,是一個人不管選擇A還是選擇B,結果都是對自己有利的。

  不定向選擇題是最難的。

  「你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進去嗎?」王盟發動汽車之後問道。

  吳邪點頭。

  「可是路不是斷了嗎?」王盟道:「我們出來的時候,那個地方已經不成樣子了。」

  「我面前只是一段不好走的路而已,你知道其他人面前都是什麼樣的局面嗎?」吳邪道:「這種困難,提出來都是輕視這件事情的決心。」

  吳邪心中沉寂下來的恨意忽然又湧了起來,他腦子裡大量的情景閃過,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把目光投向窗外的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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